荣禄给荀昭当着面羞辱一番，自然是气急败坏，趴在地上说道：“荀昭悖逆欺君，实在该杀！”

赵德默然一会儿，说道：“卿为大臣，须有容人之量，不要跟下属们计较这一些口舌之争。荀昭言语虽然狂妄无状，但念在他忠心为国，也是唯恐国家步了南朝之后尘，朕就不追究了。”

荣禄一听就急了，说道：“今日国家处境虽然危急万状，但究竟非南朝屈辱求和可比。越贼虽迭次战胜，骚扰国境，然东起江州，西至巴蜀，雄关重镇，均在我手。故为国家打算，在当前秦虏气焰嚣张，侵吞我江南之心未死之时，莫如对南方的越贼施以羁縻之策，拖延时日，使朝廷专力北面塞防而无后顾之忧。然后，待北方局势平稳，如梁平等人仍怀异志，思欲一逞，亦不难次第剿除。一旦北方无秦马窥江之患，陛下即可以整军经武，对越水大张挞伐，以雪今日之耻，永绝边境之患，谅彼蕞尔小邦，偏处一隅，何能与大朝抗衡！”

荣禄所说的这几句话十分投合赵德的心意，他频频点头。但是他同意不把三大营兵马拿出来作孤注一掷，却又不愿一味避战，使敌人如人无人之境，他说：“朕亦深知欲平南必先安北，故一再谕荀昭不可浪战。但如一味避战，使敌之气焰日高，我之士气日馁，亦非善策。遇到该战的时候，还得鼓勇一战，将来就是行款，也使越贼知我非不能战，横生要挟。”

荣禄不无忧虑地说道：“黔中地势险要，越贼又派大军驻扎，由黔入湘谈何容易？倘若朱玄出兵不利……”

赵德叹息一声，说道：“那也正好可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和则易安，战者难保。”

荣禄听赵德的意思还是倾向于议和，心情顿时释然了，又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臣所不明的是，荀昭入京声言粮饷困难，甚至希望朝廷号召京师官绅大户出资助饷。四川转运使司也没有调拨钱粮与西川大营，他朱玄怎么敢率大军出征呢？黔中穷山恶水，民贫地瘠，根本不能供应足够军需。朱玄入黔作战，万一粮饷不济，大军必然不战自溃了。”

赵德从御座上走下来，缓缓踱到门口，看着被折断的门槛，讳莫如深地说道：“想必是有一个巨商富贾暗通西川，在背地里助饷犒军。哼，匹夫犒天下之军，乱民也，不可不防！所以，朕以为荀昭宜速回西川监察诸军进止。”

“有人在助饷？什么人竟然能富可敌国？”荣禄猛省过来，随即俯首说：“皇上英明天纵，所见极是。”

这时，夏守忠带匠人要来更换被荀昭折断的门槛。赵德却动容道：“不要换新的了，就保留这道门槛，用它来表彰直言敢谏的臣子！”

荀昭这一次文德殿对诏，本来是抱定死谏之决心的，赵德虽然被他言辞激怒，将他赶出大殿，依旧没有怪罪他。荀昭回到公馆的第二天早晨，皇帝又派太监送来银子三万两犒赏军队，另外一万两是赐他个人的。下午，又赏赐他御马一百匹，太仆马一千匹，铁鞭五百只，让其带回军前效力。荀昭十分振奋和感激，每次接到赏赐就立刻拜表谢恩。他以为主张议和的果然只是荣禄和王一坤二人，皇帝不过是一时受他们的蛊惑，如今又态度坚决了。他暗暗地责备自己不该误解了皇帝的心思。他想一定是孙全在皇上面前帮了好话。平日他一想到五姑娘和荣兴府就心中很不舒服，认为纵容商贾，妇人干政是本朝的一大弊政。如今因为孙全在皇上面前极力保全自己，他竟然对他平日极端忌讳的妇人也怀着感激心情。只是由于士大夫的自尊心，他没有将这种心情在幕僚前吐露一字。

第三天中午，一吃过午饭他就进宫陛辞。这事在昨天就已经同大明宫内相戴权联系好了，所以他一到朝房，等候不久，就有一名小太监走出来把他引进宫去，来到金碧辉煌的长安门前。像一般大臣陛辞的情形一样，皇帝并没有出来，只有几个太监分两行站立紫宸殿前。荀昭在台阶下恭敬地跪下去，向着庄严而空虚的御座叩了三个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