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怎......”

“我没事，别担心，别哭。”

丹呈成将荀巽稍微推开了些不让其再多沾上自己的血迹，他捏起衣袖先把溅落在荀巽手上的血擦干净了些，才抬手擦了擦流到了自己下巴到脖颈处的血。

胸腔里有点疼，但是丹呈成还是撑着荀巽的胳膊站直了些，压住了荀巽几度想抚上他嘴角的手，吞咽下喉间的血腥气，才哑着嗓子，带着些许黏着的声音说道：

“你娘......你娘的魂魄本在卦成的时候就消散的差不多了，悯和大师当年耗尽修为留住的她的一缕意识，虽然在这十九年间生了不少怨念，但对整个村子也并无恶意，否则也不会甘心被寺庙里的香火镇压这么久。如今她的骸骨终得以重见天日，待将你娘的脊骨从琥珀中取出以后，便将她安葬了吧。”

丹呈成也没想到，女子的怨念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被度化了。

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扎西多吉，他还有许多话未能宣之于口，比如女子在意识消散之际，她在丹呈成的魂魄里留下了一滴眼泪。于是在那一瞬间，丹呈成从这滴眼泪里看见了女子曾经在深院中的种种过往。感受到了女子作为被选定之人之后，歇斯底里的挣扎与最后在绝望中放弃。体会到了男人为她带来的光明，却又被推进无边深渊的黑暗。

接着女子的意识在金光中消失，这滴眼泪也随之化作了一阵仿佛只是幻影的回忆。

丹呈成伸出干净的那只手，掌心向上，不一会儿，便浮出了一片已经被风干了的淡黄色的干花，干花被一层若隐若现的金色佛门经文环绕着。

他从储物戒里翻出一张干净的帕子，将干花轻轻地托在了帕子上，被荀巽扶着往前走了两步，蹲在了扎西多吉面前。

“这是我打破壁画时，在壁画的一角发现的，它被佛法封印着藏在了壁画里，应当是悯和大师悄悄留下的，”丹呈成顿了顿，“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矣，还请扎......李兄节哀。”

素净的帕子被轻柔地放在了扎西多吉身前一块碎石壁上。

“这一切终究会有尘埃落定的一天，你娘在十九年前被迫消散了的魂魄，在将来的某一天也会到该回的地方。世间因果终有轮回，李兄莫要太悲伤，此处并非你终所归之处。当下，刚到五月，结香花期正开，还来得及。”

扎西多吉终于抬起头看向那瓣几乎轻如蝉翼的结香干花，孤零零的在素净的帕子正中央，只要一阵风，便能带着它飘往未知的天际。

许久，他才放下了怀中的骸骨，抬手用胳膊囫囵擦了脸上的眼泪。随即在身上蹭了蹭手上的灰，捧起了帕子，小心翼翼地将中间的干花包了起来，拉开衣襟放进去，将它贴在了心口处。

“谢谢......我想，想一个人和我娘呆一会儿，辛苦道长了。”扎西多吉说。

“好。”

丹呈成了然，想到扎西多吉应当不想让人看见他将琥珀打碎、拿出女子的脊骨，再将骸骨拼凑起来的样子，便撑着荀巽的手站了起来，转身拉着荀巽走出了空门结界。

可出了空门，没见到帮他们指引的小喇嘛，刚看见那尊金色大佛的背影，丹呈成一个踉跄，两眼一黑，在荀巽急切的“主人！”声叫喊中，栽倒了下去。

...

...

疼，从胸腔到四肢百骸，再到额头，没有哪处是不疼的。

他被困在梦里了。

梦里没有荀巽。

丹呈成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就像被黏在了一起，无论怎么用力，眼前依旧是像被笼罩在了一片血雾之下。以及，全身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可是他又清楚地意识到，这疼并不是疼在他是肉身上的。

在这寂静无声周围只能看得见血雾的梦里，丹呈成感觉到自己爬了起来，伸出双手颤巍着双腿朝前摸索着，于是他像是摸到了涂了漆的木质座椅，座椅上还有靠背横栏。

丹呈成手抚在横栏上接着往一边走去，却发现这座椅像是将一个地方围成了圆。

周围散发着淡淡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