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小屋里，差点溺死在过往的红衣少年被这声轻柔的呼唤打断了回忆，他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像是快睡着，又醒了。

孔涟深埋膝头的脸猛地扬起，他抱着双膝，对着空气大口喘息，像个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密闭的小屋透不进一丝凉风，他却毛孔骤缩，皮囊一阵一阵发紧发麻。

梦魇般的恐惧消散，他被那人的一声呼唤，拉扯回了他的人间。

远情在帘子后，听着那人的急喘，一颗心要悬不悬要放不放，这小猫说话说到一半就沉默了，他等了好半晌，到后来连那点轻微的呼吸都听不见了，想掀开帘子看看，又不能，只好出声提醒。

没想到出口便把那句略显亲昵的称谓吐了出来。

远情心里一空，欲盖弥彰地想把孔涟的注意力从那句称呼上引开，于是顺着话头就又这么问了一句：“你刚刚没说，然后呢？”

孔涟缓过一口气，无力似的顺着墙壁缓缓躺了下来，像是在给自己找个惬意的姿势，但身体仍然是蜷缩的。

远情听到帘子后，那少年语气轻而无所谓似的，道：“然后……然后有一天，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踢开了我的门，什么都不说，把我……呃，把我打了一顿，还叫我快滚，滚得越远越好。”

不知是不是这小猫喝了酒的缘故，远情听着他说这话，语气里还藏着懒洋洋的戏谑，仿佛他讲的不是自己的过去，只是一段别人的不痛不痒的故事。

孔涟三言两语，敷衍似的盖住了过往的所有疮痍。

“他是谁——那个打你的孩子？”远情问。

“是……叔叔的儿子。”

——把他藏起来的是那个“叔叔”，把他赶走的是叔叔的儿子？

远情没推敲出这一家子人是什么奇葩，心头有自己都没觉察的怜惜，“为什么打你？”

他看不见孔涟的表情，不过根据口气，他觉得那小猫此刻一定是漫不经心的。

他说：“不知道喽。”

“……那你走了吗？”

“都被人打了，当然走喽。”

远情一时有点无言，方才对那人避而不谈的态度此刻已经化了一半，他想了想，还是因为心头挂念，一时没憋住。

“走去了哪？”

“唔……”少年的语气仍然懒散轻松，那和尚没看见，隔着一道帘子，孔涟的双目毫无聚焦地望着这片黑暗，“然后，我就走啊走，走啊走，一路上碰到了好多想吃我的大妖，好几次差点被人当了点心，还遇上一个千年大蟒，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那了，”他说到这里，兀自笑了，好像终于聊到了点让人高兴的事：“结果被人救了。”

这些话说的比刚才更粗糙，远情本不想深挖他人过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脱口而出。

“被什么人救了？”

空气骤然凝结了，帘子对面的人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终于把没正行的口气换了过来，孔涟躺在那片漆黑里，出神地望着房顶，像是混杂了一声轻柔的叹息，“一个说要带我回家的小将军。”

“他现在人呢？”

“……战死了。”

远情无声地眨了眨眼，垂了眼帘，不知说什么好，孔涟像是有心结束这段没缘由聊起的过往似的，兀自接着道：“我又没处可去，只好漫无目的地走啊走，这不，就……走到这儿来了。”

尽管那少年语气轻松地不像样，三言两语揭过一片隐晦无比的时光，远情那点出家人的慈悲心肠还是跟着紧了紧，莫名想到上元那晚，这小猫眼角那块扎人眼的淤红。

他在重归沉默的黑暗中斟酌了好半天，语气里甚至带了点自己都没觉察的紧张，轻声问：“你一路来……身上有伤没有？”

黑暗中，孔涟被这句话问地一怔，像是扎到了某块不知名的地方，他默默转动了眼珠，将视线隔着一道布帘，移到那人存在的方向，他眼中情绪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有伤没有？

——“你的伤疤永远也好不了啦，哈哈哈哈！”

红衣少年的眼光忽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