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今夜月华凋碧树

东华和凤九今夜未在碧笙苑，亦未在太晨宫。

虽是月圆之夜，碧海苍灵月华却甚少，倒显得星星分外明亮。

凤九要的小荷塘上起了凉亭，白玉为柱，四周并无护栏，顶上是七彩琉璃瓦，夜里流溢着淡淡的光，映着几个淡紫色晶石的椅靠。两株佛铃花傍着亭子开的正旺，还有一株尚小的水月白露，月牙叶子略展了，簌簌的白色霜花落水成雾在星光下看不真切。

凤九握了东华的手，手心微凉，她有些紧张。

东华：“月圆之夜，我总会来此处坐坐。”

凤九却问：“疼么？有多痛？”

东华笑一笑：“今夜，有你陪着我，真好。”

凤九皱了眉头：“要疼多久？”

东华：“大约到卯时。”东华感觉凤九的手在他手心里又紧了紧：“有些紧张？莫怕。”

凤九盈盈的大眼睛在星光中有什么微微闪烁：“东华，都是我不好…若我能替你…”

东华将凤九的头靠在胸口：“小白，我知你是最怕疼的。你在星光结界里那样伤痕累累，全都是为了我，小白，我不会让你再有任何危险。”并用力握了握凤九的手。

凤九抬头问：“还在疼？”东华点点头：“嗯。”又低头吻了了凤九额间的凤尾：“睡一会可能会好些。”

凤九：“那我唱歌，你睡觉可好？”凤九记得东华在阿兰之梦时受伤，很喜欢听她的歌。

东华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斜靠了，仍将凤九拥在怀里，嘴角忍不住笑：“正合我意，唱吧。”

“三月桃花开又遍，落华笺，鸳鸯弦，笼罢翠烟，泠泠相思浅。一曲笙箫梦过半，执壶乱，凭酒添。枕上留书君可见，舞翩跹，歌婉转，唱彻高台，漫倚手中剑。浮世仙途万万年，只待你，归来晚。”这歌是凤九在凡间时照着当时流行的词填的，虽凤九于学业上实在是个不上进的，但伤情是个好东西，很能激发人写诗的能力，因就照着那华丽伤怀的辞藻往里堆，后来渐渐的就忘下了，倒是今日，此情此景中竟顺口唱了出来。

凤九唱着歌，看了远远近近田田的莲叶，粉的、白的、红的莲花星光里辨不分明，凉凉的风吹过来，便往东华身上再靠一靠。

东华解了黑色披风裹了凤九：“此处仙泽虽纯净但凌冽，晚上又冷些，今夜实在不该带你来。”

凤九将脸埋在披风里，闷闷地声音说：“你到哪里我都要跟着。”

东华趁她埋着头的空档，左手轻轻一挥，紫气饶了凤九一圈，凤九便沉沉睡去。东华轻掀了披风，看了凤九的睡颜，轻笑着吹了吹她长长的睫毛，又挥一挥手，为她拢了一层仙障。

子时，月华渐盛，一轮明月忽地就出现在那碧海之上。东华一身白色金龙里袍踏着微波立于海上，月华所到之处，原本平静的海巨浪翻滚，却没有一点声音。突然，几个巨浪向东华疾驰而去，月光便跟了那浪而去，化作道道闪电一样的白光，穿进东华体内。一波浪过去又一波浪而来，待那浪至身边便又被月光逼退，仍是闪电般的惨白月光打在东华身上,如同千万把利刃。

东华的银发此时被大滴的冷汗浸透，手亦渐渐发抖，但仍立在那海上。

浪越滚越大，月光越扑越多，有越来越多的光穿进东华的身体再如利刃一般穿出，光电穿梭中，东华的一声嘶吼，在这寂静的海上显得甚是凄厉。

几十万年前，哪一次于碧海苍灵的仙泉中疗伤不是在大胜之后？痛？他身上的每一分痛都是以对方的死亡而终结，那样的痛只是些麻木而已。

而今日，他不能以任何的法力去抵抗，他要在这万箭穿心中保持灵台清明，以便利用满月的盈消之力将自身修为化而为心，他不能用任何方式去宣泄、去排解，他只能浮在这海上默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