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鸷四更才回到徐府。他原以为自己要翻墙进去，没想到徐楠派人给他留了小门。他累得要命，倒头就睡，衣服都没来得及脱。然而还没睡够一个时辰，他又被徐楠摇醒来。

徐楠拍着他的脸，说：“醒醒啰，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是要住在东宫了。”

平鸷用赶蚊子的手势赶徐楠，道：“一边儿去，我跑了大半宿才躺下，你就别闹我了。”

徐楠早上要去礼部，他急切说道：“你先别睡，等我走了你再睡。我就想问问你，到底是谁杀了全启云？”

平鸷睡得半迷糊，声音闷闷的：“是个人都知道是封示杀了全启云。”

徐楠瞪大了眼睛：“还真的是封示杀的？”

平鸷醒了八分，被人扰了清梦，他没好气地说：“不然呢。”

“那你还查个屁。”徐楠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我看你是因为肖愈魔障了，听到点儿风声就想着和肖愈有关，我劝你赶紧找个和尚庙去清修几天，去去心魔。我看我上次出家时去过的寺庙就挺好，我派人去给你打听打听……”

平鸷被徐楠吵得发晕，突然从榻上跳起，将徐楠推出了门，顺带锁上门后，又回到榻上睡囫囵觉。

徐楠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你不就是仗着我对你好，吃我的住我的，还把我锁外面，这坏鸟儿没救了。”

外头天还灰蒙蒙的，徐楠拉着脸坐进了轿子里，谨行瞧他黑着脸，一路上都没敢说话。

平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他是徐府的客人，就算起的再晚也没人说。他看着自己手掌上压出来的红印，心想：要是在柏子山上睡到这时候再起，他这一日就别再想吃饭。

然而自己现在不在正则堂，而是在波云诡谲的都城建康。

昨夜，文公公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透露，只是说：“那时圣上还在潜邸，我也尚未进宫，故而不清楚你说的事。”

平鸷坐在榻上沉思，文公公没有骗他，他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他既然不了解这件事，还激自己一定要查清案子，这于他有什么好处？就仅仅是为了保全荣王么？还有，他是怎么知道全清越和封晦联名上书，后天一定会结案？

肖愈啊肖愈，你到底是为何要掺和进这件案子？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把朝局搅个天翻地覆么？

平鸷在布巾上淋上水，缓缓擦着脸。他望着脸盆里的倒影，将手中布巾猛地扔进盆中。

再去一趟希声坊！

三入希声坊，犹如他三次听《别见》的心境，婉转，讶然，复无奈。鱼沉渺这次没有见他，平鸷直接点了枫儿。枫儿还是抱着那支碧玉笛子，这一次，枫儿吹了《稚朝飞》。

平鸷斜靠在桌子上问她：“枫儿不是嫌弃《稚朝飞》过于凄凉么，今日怎么就吹了《稚朝飞》？”

枫儿答道：“您是希声坊的客人，自然您想听什么曲子，枫儿就吹什么曲子。”

“枫儿一夜之间长大了。”平鸷道，“而人长大的原因，往往是经历了某些事。”

枫儿咬着嘴唇，定定望着平鸷，握着笛子的那支手用上了力。

平鸷继续说：“回想起我所成长的契机，大约有两个，一是在我幼时，双亲死于战火，二是四年前，我的一位前辈被仇杀，我的挚友就此下落不明。我的一位损友，也就是你们这儿的常客徐楠，他总说我老的土里埋半截儿，殊不知是被逼出来的。”

他将袖子里的书信交给枫儿，说：“楼凌儿写的信我找到几封，这一封就交给枫儿，给你做个念想。其余的我收着，枫儿既然长大了就要知道，有些事不能只看人情。”

枫儿手里捏着信，呆呆地望着他，良久，才说了句：“嗯。”

平鸷没有在希声坊久留，他起得晚，来的时候也晚，等出了希声坊，天色已经泛灰。今日不结案，明日一定结。他纠结了一下，在回徐府和去刑部之间选择了后者。

聂同看见平鸷，斜眼看了看他：“明日大理寺和刑部会审，共同结案。你要是再查不出，封示就要被软禁终生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