滺澜幽幽醒过来，只觉浑身轻快不少，连气息都清新舒畅了许多。这是好久不曾有的感觉，她坐起身，还没待唤仆婢，忽见到久别之人，一时竟难以置信，以为神游在九霄幻境。

“睡醒了？澜姑姑可歇的好？”，十四阿哥看她呆怔怔的模样，又觉乖巧可爱，忍不住抚了抚发顶，笑着打趣。

谁知滺澜竟来不及欢喜，鼻尖一酸，眼尾嫣红，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多少委屈痛楚无可言说，眼泪犹如断线珠串，止都止不住。

“我想去迎你的，想去城门迎你的，也不知如何，就睡过去了，成日稀里糊涂，没件事能办得好……”

十四阿哥将她揽至怀中，胸中那巨大的虚空沟壑被填平，只感到无比踏实宽慰，无需做什么，只听她絮絮抱怨，于他来讲，就已是感天动地，“好了好了，我回来了，又骑着快马，岂能劳烦我娇娇贵贵的福晋去迎接。都过去了……”

方才趁滺澜沉睡未醒，十四阿哥召太监瑞庆盘问近年家中的情形，这奴才精乖精乖，琐琐碎碎都记得清楚，他凑到近前俯身回话，事无巨细告禀给主子听。

“十三爷家的昌阿哥脾气倔强，不会说软话，心里老觉着自己是长兄，不稀罕撒娇卖乖，先前瑗福晋处事玲珑圆滑，又管家掌权，在她照拂下还相安无事。这会子没了倚仗，小阿哥受委屈说不出来。咱们福晋仁厚，有心帮衬，可毕竟不是亲额娘，手伸不到人家府里，怕管太多会与十三福晋生罅隙，怀疑孩子告状，更惹是非。福晋是又心疼又惦记，身子本就弱，还成日里忧虑，说辜负瑗福晋的托付，像软肋攥人家手里，瞻前顾后，牵肠挂肚。再者，还望爷恕奴才逾越，咱们府里侧福晋也不消停，成日拿个没影儿的传闻挤兑人，不念及福晋病着，说爷在外头打仗，娶青海台吉的女儿纵酒享乐，将来必定是要带回京城。还说男人都喜新厌旧，姿容再美，感情再深，抵不过豆蔻好年华。逼劝福晋放权，说瑗侧福晋就是管家累死的，您说侧福晋就算是给她和春阿哥筹谋，也不能落井下石啊。福晋都吐血了，还往心口扎刀子。这些事儿，府邸奴才们都看着，字字属实，不敢编纂，还望爷明察……”

“反了她！”

还未待瑞庆说完，十四阿哥已是横眉冷目，怒不可遏。他素来雷霆手段，又行兵打仗多年，养成了说一不二的铁血性情。当时就命几名彪悍的教养嬷嬷将浅香羁押，送往西山隐泉寺闭关修佛，若有外人问起行踪，只管说侧福晋体弱养病不见客，谁敢走漏风声，打杀勿论。

长子弘春跪地哭求，却难以撼动十四阿哥半分心意。他与浅香早已恩断情绝，本念着德妃的颜面，才勉力将其留在府中安养，谁知这女人竟毫不感激，处心积虑，蜜腹有剑，长此以往，还不知闹出多少祸患。

又令下属严查纳娶台吉之女纵酒享乐的谣言出自何处，亲写密折上奏皇帝，言辞恳切，疏告个中详情，以防动摇军心。

京城的暮秋，寒风萧索，十四阿哥死皮赖脸挤在滺澜身旁，看她偎着暖炉做香包，顺势表忠心发誓言。

大喇嘛赠的那对鎏金塔，已经被安安稳稳供奉于他们家的家庙之中，连滺澜也不知晓，那鎏金塔内藏着他二人的结发发辫，结发捆绑经文法印，祈求生生世世，悱恻缠绵。贪爱欢喜，他不在意红莲业火，亦无畏生死，执迷痴妄也好，离经叛道也罢，哪怕从九重仙宫堕轮回孽海，亦无甚可惜。

他要的，是续结红丝线，禁锢怀中人。

“福晋吃醋了呀？我这两年来，过得跟苦行僧一样，比出家人还清心寡欲。风餐露宿，夙夜匪懈，兢兢业业为朝廷百姓打仗办差事，哪儿有闲心寻欢作乐？且不说多少双眼睛盯着，就怕寻不到我的错处疏漏，好在皇上面前参奏挑唆。再者，你亲哥哥还在旁边儿呢，我要敢有半分辜负，他定会把铁拳砸下来！当然，我也不是怕他，全因我对澜姑姑忠贞不二，情深义重，天地可鉴……”

“吃什么醋？没有吃醋……”

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