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送凉，垭口的风又极大。绣娘穿得单薄，走了没几步，犹豫着，停了下来。

我和林云霆同时脱下外套给她。绣娘想了想，对我说了句谢谢，穿上了林云霆的外套。

林云霆挑衅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没在意，重新披上外套，往那些树苗靠近。

越走近，死耗子般的恶臭味就越浓烈。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转过去。”我没回头，冲身后紧跟着的林云霆和绣娘道。

“凭啥——哎哎哎，你这人！真粗俗！”

林云霆刚要上前，我哗地一下拉开拉链，解开了裤头。

我把兜里装糯米粉的方帕，撕成三截，都浸了尿，递给他俩：“不想中毒，就蒙上。”

林云霆二人面面相觑，脸上均是厌弃的表情，犹犹豫豫地，用两指捏了方帕，捂住口鼻。

“卧槽！这……”

等看清了那些所谓的树苗为何物，林云霆两腿一软，又差点摔倒。

绣娘反倒比他还镇定些，只是飞快地跟上我，既没大喊大叫，也没吓晕摔倒。

虽然隐隐猜到是什么了，但我还是心头一沉。

这些所谓的小树苗，其实都是绑在木桩上的、人的尸首。

可能因为风吹日晒得太久，所有尸首，无论男女老幼，都变得异常干枯，全身肌肉萎缩，远远看着，就像一只只风干的火腿；难怪从高处看，根本看不出高矮胖瘦，以为是树苗子了。

尽管如此，不知道为何，所有尸首的皮肤，却光滑如新。

尤其几个女人的尸首，皮肤白得吓人，也光滑得吓人。

林云霆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却没有信号，坐在地上骂骂咧咧。

“你干什么？”我问他。

林云霆嚎道：“还能干嘛？报案啊！这么多条人命，你们没看见？”

绣娘蹙眉抢道：“你再仔细看看。”

林云霆大着胆子，一把从地上坐起，拉着我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挨近。

这些尸首，死法各异。有的是脑袋开花；有的是缺胳膊断腿；有的是眼珠子掉了一个；有的是全身发白浮肿；还有一些，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致命伤……

“这些……这些是……”林云霆不敢想。

绣娘替他说下去：“都是死尸。绑在木桩之前，就已经都死了。不是被杀的。”

什么人会大费周章，把这些横死的尸首，绑在垭口的木桩上？

这是什么意思？

见我们不解，绣娘闷吸了口气，娓娓道：“听当地的老人讲，一些人，尤其是年轻人，做出道德败坏、丧尽天良的事，死于非命，是不能马上火化下葬的，说是怕玷污了祖宗的清净。家人会自发将逝者绑到木桩上，经风吹日晒、洗涤罪孽一周后，才能入土为安。”

我摇摇头，不以为然。

笔架山的两道垭口，一个叫风口，一个叫水口，直接决定身前阴宅的风水好坏。

在风口埋尸体，民间俗称“死人野口”，会让进入地穴的风，变成凄冷、凌厉的阴风。

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这都是一种破坏阴宅风水、十分歹毒的行为。

当地居民会看到鬼影过桥，也就理所当然了。

“你们快看，这些尸体……有问题。”林云霆的提醒，打断了我的沉吟。

我挨过去，借着林云霆手中的手机电筒，只看了一眼，眉头又拧到一块儿去了。

刚才只顾着看地形，没仔细观察。这些尸首，皮肤竟然全都不完整。

脸部、胸部、腿部……甚至臀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缺。

而我注意到，这些残缺的部分，还残留着的周边皮肤，大都是比较新鲜、完整的。

换句话说，有人用一种极其利索的手法，从这些尸首身上，分别剥掉了一层完好的皮。

这个人是谁？

会不会就是尤阿婆？

她拿那么多人皮，难道是为了炼烧尸油？

不知为何，我忽然一下子想到昨晚阿孜丽手中的人皮灯笼。

巨大的惊吓面前，林云霆也忘记脏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