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无父无母，连家也没了，会有什么所求呢？

姜翊微微勾了勾唇，不信也不不信，许久才道：“你也要回金陵？”

容迟看着就她：“你可以跟一个随随便便路边捡来的姑娘同路，却不肯与我同行？”他微微自嘲地笑了笑，“我回金陵，也的确是有些事情要处理的。”

姜翊欲言又止。

容迟自然明白她的顾虑：“你放心，底下的人都以为我在渭水呢，我扮作护卫，陪你入金陵。”

姜翊暗暗发笑，容迟哪里像是护卫，可是他话既然已经到这份上，再多推拒更显得麻烦。姜翊勉强点零头：“随便你。”

姜翊为自己这句话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容迟真的不像个护卫，他像个大爷。

一路上走走停停，他全然没有一丝与姜翊同行的自觉，全凭着自己心意闲逛，原本只剩下一两个月的行程被拖得越来越长。

他怎么仿佛只长了年岁，没长心智？

姜翊心想如今这一幕似曾相识，原来是多年前她带着容迟远离金陵，一路向北走走停停拜托追兵，也隐瞒容迟的时候，的确是一模一样。

只是当初，可没现在的不耐烦。

就在姜翊终于忍无可忍想要提出分道而行的时候，发现金陵城已经近在眼前。

上次身至此处，还是苏忌的生辰宴，那次之后，翻地覆，什么都改变了。姜翊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两下，转头向一旁的容迟。

他神态自若，没有一点沮丧之类的神情，如果非他有什么情绪波动，姜翊不知为何能从他的双眼中读出几分兴奋。

像是战士重回战场，明知吉凶难料，还是不由自主的高兴。

姜翊苦涩地牵动了嘴角，道：“到了此处才发觉，我已经没有去见竟儿的理由和身份了。”

“随我回平昌王府，可以名正言顺地召他。”容迟平静地瞥了一眼姜翊，“只不过，你多半是不会靠近王府的。”

“猜对了。”姜翊没有看容迟，“你也不要回去，逆王逃脱，连渭水都人尽皆知，金陵城这地方怕是四面陷阱在抓你……你还是低调一些……”

她本还想多嘱咐几句，让容迟心，谁料容迟理所当然道：“没关系，你低调就就好了，有姜大姐保护我，我是什么也不怕的。”

姜翊默默地将身上衣服裹紧了。

“这就怕了？”容迟看她这幅草木皆兵却不敢声张的样子，忍不住轻笑，“放心，就算你非要缠着我，我也不会陪着你。这几个月皇帝没有音讯，金陵城怕是要有动乱，你自己心点。”

姜翊张了张口，想话，可还是没有。

容迟扬了扬眉，不解地看着她。

“我们，还会再见面吧？”姜翊犹犹豫豫地开口。

容迟嗤笑了一下，他的脸庞在金陵三月的暖光之下竟是这般超脱凡人，极致的出世：“不定吧。”他垂了垂眼，“忘了告诉你，苏忌和我同一日离开渭水，也奔金陵而来，或许会先我们一步到金陵。”

姜翊一瞬间明白了容迟走走停停的深意，他在躲避苏忌，却对着自己只字未提。

“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容迟看着姜翊，之前所有的戏谑玩味，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冷静。这让姜翊的心头猛然一沉。

“为什么不告诉你？因为不想让你心烦。为什么明知道他要回来还是纵你回来？”容迟微微垂眸，一字一顿，“我想让你亲眼看着，这个让我们落败，失意，痛苦，绝望的金陵城，如何再一步步回到我们的掌心。”

“姜翊，欢迎回来这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