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或许有点可笑，当然很可笑，就像是看到了餐桌上被混合放置的英国菜和中国菜，从外形到气质都大相径庭。

人生或多或少会遭遇一些意外，查尔斯从来不抗拒意外的到来，但有的时候他也会感慨命运的奇妙，这也是他乐于享受生活的原因。

在这之前，或者说在今天之前，他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与神话传说中的死亡女神面对面交谈。他们分别位于不同的世界，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产生交集。那是属于雷神托尔的缘之所在，而不是他的。

但现在，查尔斯正站在海姆冥界的土地上，面前是刚刚苏醒的死亡女神。

海拉很傲慢，这大概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身为阿萨神族，她有傲慢的资格，也有与这份傲慢相称的本领。只是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妙——她虽然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上，本质上确实被父亲打落蛮荒之地的囚徒。

“你不是阿萨神族，更不是霜巨人。”

囚徒女神居高临下地望向下首站立着的男人，尾音拉长，声音如同丝绒般滑过查尔斯的耳畔：“你的身份，还有你的来意，蝼蚁。” br />

查尔斯苦笑。

“我只是迷途的旅人。”教授温声答道。

查尔斯惊诧于自己的放松，他在面对死亡女神时坦然得有些可怕，甚至毫无紧张之意，哪怕这位女神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与这个世界说再见。

“那么你已经看到了人生旅途的终点。”海拉昂首，指尖轻轻敲击石椅的扶手：“你的女王希望你拥有‘诚实’这一美德。”

“事实上比起呆在这里，我更喜欢坐在学院的办公室内喝一杯红茶。”查尔斯索性又坐到石台边缘，试着舒展自己的双腿。他喜欢这种不受桎梏的感觉，即使旁观者让他如坐针毡：“我可不屑于说谎，女王阁下。”

冥界的空气带着让人不适的阴暗潮湿，它们被吸入肺中沉淀到底部，让胸口也有些憋闷。海拉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屈肘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双目紧闭，似乎又陷入了香甜的梦境之中，查尔斯缓缓起身，仍旧绕过了守门的犬，他站在门外，仰头就可以看到暗沉的天空。

他开始想念地球，想念自己的家。

古巴事件后，瑞雯离开了泽维尔庄园，查尔斯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并且跟莫伊拉分手。他大病一场，在病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才堪堪恢复。痊愈后的他看起来比从前虚弱了不少，经常坐在花园的角落直至深夜，看着天空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他看着满天的星子渐渐失去踪影，最终启明星出现在天空，然后身披着晨露等候新的一天再次到来。

汉克经常对他不顾及身体健康的行为颇有微词，甚至还发过火。脾气很好的大块头发起火来有些可怕，就算是X教授也不敢略其锋芒，野兽先生将他带回室内，愤怒得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查尔斯经历了什么。

他跟挚友分别，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妹妹。他以为查尔斯会大叫，会愤怒，但事实上，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教授平日的行为举止一如往常，平静得有些可怕，面对汉克的疑问，他合上书本，温和地笑着，说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泽维尔庄园的别墅群后有一条久未打理的羊肠小道，它延伸至远处，尽头有天然形成的石洞。查尔斯的母亲还住在这里时，曾经跟他的继父一起接了电线和灯，将石洞改造成了储物间，里面堆放了一些工具还有废弃的家具。

年幼时的他跟瑞雯经常来到这里‘探险’，他们坐在破旧的沙发上，背靠着背挤在一起，借着昏暗的灯光翻看书本。查尔斯给瑞雯讲童话故事，公主和王子最终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瑞雯嗤笑，说这结局听起来真是恶心。

他们渐渐长大，’秘密基地‘也逐渐无人驻足，曲折蜿蜒的小路被荒草覆盖，最终将一切痕迹都掩盖得干干净净。昔日玩闹的孩童已经消失不见，曾经调皮到独自一人爬到衣柜最高处的女孩儿选择了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