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溪

李庚的尸首被运回李宅正堂停灵。

不过半日，前来上香追悼的马车便将李府门前大街堵了个严严实实，其中不乏官家之人，更多的是镇上的商户。这不禁让方才正慌忙寻找新出路的李府奴仆们大喜过望，纷纷抢着端茶送水，捏肩捶背，希望这些大爷老爷们能发发善心，赏些散碎银钱，或是将自己带回府去。

这些商家或官家的老爷上完香之后则是迟迟不肯离去，四处打量着这座宅院的东西，时不时的向身边的仆役打听李家的其他亲人，或是商铺的经营情况。

一直到了晚间，双溪县丞带着衙役来此，将李府上下仆役尽数临时收押——说是收押，其实就是软禁在李府，并吩咐了捕头挨个询问，然后立即着人围住了灵堂，叫仵作开棺验尸。

秋生混在人群中，伸直了脖子看着。

老仵作颤颤巍巍的从自己侧兜里掏出一把苍术皂角扔进火盆，带着厅子从火盆上跨过，方开始检验，身旁厅子帮着将李庚身上所着寿服剥开，又将其帽子摘下，散开头发，自发间开始检验。老仵作则在一旁，拿出了些葱、椒、盐等碎末，慢慢涂抹在李庚四肢及躯干上。

那县丞不忍观看，将脸扭开，鼻头却传来一股股令人几欲作呕的腐烂味道，耳旁传来老仵作及厅子的对话声。

“老爹，他脑后有淤血，一寸见方，是被石头砸的吧。”

“仔细着些，若是石头，应是伤口中间最重，四周稍轻，这人伤口均匀，应是被杯口大的木棍或铁棍一端击打所致。”

“哦，是木棍，他头发上还有碎屑呢，想必是一杆枪。”

“非也，应是粗削成的木棍。”老仵作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哦。老爹，你看他身上这么多伤口，还有青黑的瘀伤，定是被好多人围着打来着。”

“张眼好好看看，这伤口粗粝，内有淤泥，定是是河中的石块树枝所划。”

“我晓得了，老爹，你看，他脖子上有瘀痕，是不是被人掐死的。”

“蠢材！他若是被掐死，伤口应前，呈半圆状，而不是在颈后呈块状！”

县丞听着，又忍不住转过头来，结果看到老仵作趴在□□发青的尸体上，用指尖沾了白水，往尸体心口滴，不由的唬了一跳，正要开口相询，又见那老仵作眼睛发亮，不停的在尸体胸口摸索，不由得面色僵硬，心道，这老家伙常年和尸体打交道，不会早就疯了吧。正胡思乱想着，却又见那老仵作从尸身胸口抽出了一根极细发黑的绣花针。

老仵作笑笑，将针丢收在布帕子里，托着给县丞看，“老爷，您看，这李公子是被人用有毒的绣花针刺进胸口而死的。”又指了李公子的四肢，“您看，他指甲发黑，腹部微胀，周身多处青黑，应是剧毒。”

“剧毒？”县丞想起李公子曾被人下毒之事，忙问道，“可是□□？”

“倒也相符。”

“那就是了。”县丞忙吩咐厅子将李庚的寿衣重新穿戴整齐，自己则带着发黑的银针就要回县衙。

老仵作喏喏说了几句，“只是还有些地方没有查验清楚哪······”

县丞又忙回转来，“你说话不要大喘气，怎么，李公子又不是死于中毒了？”

老仵作摇摇头，“中毒而死不假，只是李公子头上颈后的淤伤有些不清不楚。那两处的伤都足以将李公子击昏，为何要打两次？既然武力足够取了李公子性命，又为何要下毒？”

县丞不耐烦道，“这是本官要考虑的，你的活干完了，回家去吧。”

老仵作听了，便慢慢的收拾了自己的家伙，倒了些姜片在火盆里，熏了熏自个儿的衣裳，又用醋将火泼灭了，对着李公子的尸身拜拜，算是辟邪，而后带着厅子跨过了火盆，回家吃饭去了。

李府的大管事斗胆将他拦住，“县丞老爷，那咱们是不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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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李公子既是中毒而死，你们皆有嫌疑，回去老实呆着。若是你们无罪。县令大人同本官自会放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