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荒星上。背离恒星的阴影里，大大小小的卫星高悬于苍穹。

这里几天前发生过一起战争。此时战场已被人族清理过，只剩下一具具机械族残骸，凝着血渍，枕股叠臂地垒在荒岩上。

夜色里十几艘人族飞行器在低空掠过。下方好似行云播雨般，撒下密密麻麻的小型机械。

地面上，飞行器的后方，一具又一具残骸引擎发出颤抖的轰鸣，从死寂里启动。

“滴——”

“滴——”

“滴——！”

胸前绿色的能源指示灯闪烁着，在黑夜里重新亮起。

破损的扬声器里发出混乱不清的声音。

这些死而复生的机械生物在片刻的茫然之后，好似接受了指令。他们抬起破碎的头颅，用残缺不全的肢体在地上爬行，搜寻着地上可用的零件，修补自身。

一开始爬得踉踉跄跄，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整片荒岩上都是他们四处穿梭的身影，金属的棱角在卫星的照耀下反射着冷光。

恍如亡灵天灾现场。

飞行器上，莫长渊静静看着下方诡谲的景象。这是他们激进派与研究所计划好的，是这场战争至关重要的布局之一。

也是他想出来的、给顾景行破局的唯一办法。

不过顾景行本人大概不会太开心。

果然，苍穹上，有星舰从巨大的星体后出现。那星舰打开舱门，一架银色的机甲便冲了下来。

——“莫长渊。”与此同时，通讯里传来了顾景行冷冷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莫长渊对顾景行还是挺好的。所以他笑着解释：“如你所见，复活我们阵亡的士兵。”

不给顾景行说话的时间，他接着道：“这一批新型单兵装备里内置了转换仪。一旦检测到士兵的生命体征即将消失，转换仪就会自动开启，将他转换为数据态生命，传输回我星舰上的服务器里。”

顾景行落在他面前，他心里仿佛有火在烧。但他忍住了没有动手。

联邦里，信息态转换一直是严令禁止的。更别说这种未经他人允许的强行转换。

因为一个寿命短暂的血肉生命转换成恒久不死的信息态，所要经历的崩溃和痛苦，也是说不清的。

好半天，顾景行才低声道：“然后你就把他们载入废弃的机械族身体里，让他们爬起来，继续战斗…你就这样，死后也不给他们安宁？”

“这是获得胜利的唯一方法。和虫族比，人族的繁衍速度太慢了。我们的兵是以一敌十，是悍不畏死，但这有什么用？千年下来，我们的人口不足当年的二十分之一，而虫子的数目是当年的十倍以上。”

莫长渊看着眼前的人，无奈道：“顾景行，你知道这场战争是怎么通过的吗？因为联邦智囊团预测，这一次虫族繁殖期过后，人族最多只能再坚持两百年…就会彻底沦陷。”

所以这其实是背水一战。

人口！

繁衍！

种族竞争、生死存亡的时候，文明和秩序没有用，哲学和艺术没有用，诗词歌赋、歌舞升平、人类引以为傲的思想和理性也都通通没有用…

在最野蛮的种族淘汰里，往往让那些最原始最兽性的东西决定着命运。

那是争斗和繁衍的本能。

他们既然没有办法让Oga像母虫那样不停产卵，只能拉着死者再来一次阳间。

顾景行很快想明白了这个计策的好处。

不仅仅是减少人族的死伤。

转换成机械族以后，不需要人族的粮食、机甲，可以就地获取能源物资。随着阵亡将士越来越多，属于人族的机械族部队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直到可以完全脱离来自本土的供给，在机械族腹地随意纵横。

顾景行还能看见更多：他明白这有利于对机械族的统治和融合，也明白这是激进派筹谋已久的对虫族计划，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人接受。

他还知道如果说切断信息交通是行险的奇计，这一步转生阵亡将士就是以势压人的阳谋。

“但你考虑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