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睡过去的穆梁，起了个大早坐在摇摇晃晃的轮船上，看着外面波光粼粼的大海，沈也才终于明白昨晚莫名的焦虑来自于哪里。

来自于未知，近十一年的未知。

是自己过分自信了，自以为十七岁可以明白二十八岁的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以为自己做的所有承诺他都是真的相信。

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才是付出最多的、风险最大的一方，现在才明白穆梁才是勇敢的那一位，比他勇敢很多，多到沈也无法企及。

一直天真地以为恋爱中的烦恼也会是甜蜜的烦恼，现在真想回到过去打爆那个这么想的自己。恋爱中的烦恼明明就是令人难过的烦恼，一点点甜都没有，只有全部的苦与涩。

十七岁。漫长的，痛苦的，望不到尽头的十七岁。

曾经无限盼望的长大，原来都是艺术作品里的一层美好滤镜。没有一起为梦想努力的朋友，没有幸福与满足的恋爱，不是朝气蓬勃，是迷茫和焦虑。

就像一望无际的海面，最开始是憧憬，看久了就会发现只有枯燥无味，和无法消散的压抑。

十七岁。穆梁的十七岁也是这样吗？

也许他的十七岁更加痛苦吧。经历了母亲去世，又经历了父亲再婚，还发现自己喜欢同性，沈也根本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度过的。

捱着，一天一天捱过去，也许只能这样。而沈也比穆梁幸运太多了，至少他遇到了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离岸距离并没有很远，用穆梁的话来说就是“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到了”。是晚上的飞机，而且行李拜托先走的宾客寄回去了，现在他们随身的只有一个小包。

因为环境不同，所以可以放肆一些，他们牵着手走在路上也不会有人过度注目。

是真正的欧洲了，工作日的中午十一点大家还在悠闲地喝咖啡看报纸。他们也随便寻了一个咖啡馆，点了最基础的套餐。需要提神的穆梁负责咖啡的部分，正在长身体的沈也负责新鲜出炉的吐司部分。

艳阳高照，晒在身上暖暖的，自然地让人陷入一种慵懒的境地。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各自享受宁静又美好的这一刻。

西装已经不再是正式的象征了，领带被收起来，纽扣也特意放开最上面的那两颗，穆梁选择了放开三颗，阳光刚好照在他白嫩的脖颈和锁骨上。

苦涩的咖啡没有一点点糖，甚至没有加牛奶。入口的感觉让穆梁皱起了眉头，拿手机查翻译才明白他们点的是高浓度黑咖啡。□□或者是苦涩的作用，他反而彻底清醒了。

如果说，没有注意到报纸背后的沈也这几天的异常，那就是绝对的说谎。明明看不懂外文，却还是要死撑着看这份洋文报纸，不就是为了避免和穆梁产生对话嘛。太明显了。

现在的小孩子是真的很好玩。明明是同性恋，明明只有十七岁，明明知道“结婚”这个词对于他来说还太早太遥远，就这么大剌剌说出来，还一直挂在嘴边。或许他根本就不明白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结婚就是为了离婚”，这是穆梁的观点。虽然他没有离过婚，更没有结过婚。

确实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毕竟“结婚”是被人类们称为“人生一大事”的。可是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因为他没有体验过，而从周围人的经历来看，他好像还没有见过艺术作品里描述的那种“幸福婚姻”。

后来发现自己是同性恋之后，也就不考虑这个问题了。

没想到找了一个同样会想很多，但是比起穆梁的光想，还会去付诸实际的人。

小朋友懂什么呀，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可是转念又想，小朋友的想法或许才是最真实最纯粹的想法，而自己的想法或许只是被现实染上了另一层颜色。

嘛，穆梁有些邪恶又自私地想，恋爱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这种感觉比“据说一段婚姻会有上千次想离婚”少那么一些，可是又不会少到哪里去。麻烦，是挺麻烦的。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多了一个人，而且还很“事儿妈”，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