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时候学习压力大，穆梁总是会做梦，也总是会梦到小时候。

小时候，那个时候他的家庭是一个和睦又普通的家庭，和千千万万家庭一样。他们会在周末的时候去公园玩，会在考差的时候找爸爸签字，会一起躲着妈妈吃冷饮。

穆梁不能确定那些梦里发生的情景到底是他的臆想，还是现实中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他对小时候的记忆是模模糊糊又异常清晰的。模糊是因为他真的想不起来了，清晰是因为他才梦到过。

家，后来变成一个对于他来说很奢侈的词。

母亲离世后，父亲再娶。他法律意义上的继母比他大不了几岁。后来他们又生了一个儿子，穆梁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在他们家族里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要说不羡慕那些拥有完整家庭的孩子，那是不可能的。高三的时候，每周日下午可以回家，有些同学为了节省时间，就选择让父母送饭菜过来，直接在校门口吃。

那个景象，简直是壮观。穆梁拉着他的好朋友胖子去看过，基本上都是爸爸妈妈一起来的。寄宿制学校，一周难得见一面，总是想要亲自问问孩子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身体最重要学习才是其次的，这种被别的同学认为是“唠叨”的叮嘱，穆梁从来没有听到过。

他倒是希望有父母可以唠叨唠叨他，再怎么唠叨也没有关系。

可是穆金国像是根本没有他这个儿子，他的眼里和心里只有他的小儿子。穆梁的继母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他，只是每个月按时给他打过多的生活费，像是为了避免落人口舌。

就连成年生日，也是胖子帮他过的。□□逃了晚自习，去超市里买了一个五块钱的奶油蛋糕。为此还受了处分。

他们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一只打火机，点上了蜡烛，用跑调的声音唱生日歌。那场景，穆梁时常会在梦中想起。

后来他们考上了大学，一个去了南方，一个去了北方，联系越来越少，一直到失去联系。

穆梁叹了一口气，努力摇摇头想要把这些想法甩出脑袋。每每陷入安静的氛围中，他总是免不得去想一些过去的事情。他回不去了，这是深刻意识到的事情。他怀念，这是他不肯承认的事情。

病房的消毒水味道足够刺鼻，混杂着一束束花的味道和水果开始慢慢腐烂的味道，让穆梁觉得有些恶心。

穆金国病了，这是他今天凌晨才知道的消息。

本来都定了机票，准备和沈也去一个温暖的地方晒得黑黢黢的再回来，一下子计划被打乱，他只得改签机票，把沈也留在初春的家。

是他的继母给他打过来的电话，刚看到的时候还吓一跳。他们不常通话，准确来说是从来不通话。穆梁独立之后，她就不继续打生活费过来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断了。

电话里说不太清楚，她只说穆金国从北方回来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太好，有一天晚上淋了雨回来，第二天就开始发烧了，体温一直降不下去，反复地烧，人都有些糊涂了，嘴里还念叨着穆梁的名字，所以想让他回来看看。

当然，电话里她没有说明白，穆金国其实念叨的是“不孝子”，而后面跟着的才是穆梁的名字。

确实，接受眼前的现实对于老古董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可是也没必要这样吧。自己一把身体了，就算为了他的心肝小儿子，也要注意一下吧。

好吧，穆梁不免想到最坏的地方。穆金国只是因为失去了对穆梁的控制力，所以才气病了。当然，他以前是放纵，现在是管束。他永远喜欢做相反的事情。

依旧年轻靓丽的继母回去陪他们的宝贝小儿子里，留下穆梁和护工两个人。护工睡在隔壁的专门的房间，穆梁作为第二陪护，只有一个并不舒服的折叠床可以睡。

他也睡不着。穆金国的呼噜实在是太响了，像是立体环绕声在他耳边，嗡嗡吵得他耳朵疼。

穆金国今天白天一直在睡，没有醒过。烧是退了，可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