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中，一行十来位姑娘，身姿婀娜，极是招人瞩目。

即便皆戴帷冒，因得身上珠玉垂坠，足戴饰物，移步之际锒铛作响，一路走来彼此间又娇声嬉闹，衬那举手投足，逞娇斗媚，尽态极妍，引得满街的男男女女频频回首流连。

重宁不发一言，凝着眉，欲往那行女子所走方向衔尾而去，脚步一动，意识到手还被顾靖握着，侧首对他道：

“你且先回隐楼，我去去便回。”

顾靖诧异，“你要做什么？”

这群女子的衣着打扮，与货摊前看到的那两位女郎相类，但令重宁注目的并非这点。

“你看到那个人吗？”

重宁手指那行女子中穿着章丹色纱裙，颇为高挑的一位。

顾靖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一个个皆戴帷冒，脸容都在轻纱的半遮半掩间，这个也不例外，起初瞧不出什么端倪来。看定了，发觉此人行走相较旁的女子，步履更为轻盈，画帛迎风，衬得人无骨似一缕烟。

这样的身段，要么舞艺臻化境，要么修为在身，轻功不凡。

可不管哪一种，与顾靖没什么相干，他纳罕问：

“她怎么了？”

“陆倩。”重宁下结论式凿凿道出二字。

顾靖奇道：“这么确定？你与她也才见过一面，单瞧身影，能将她认出来？”他扬起嘴角，“那……我呢？”

重宁一愕，不知他又要扯什么，微微蹙了眉道：

“你别玩儿，我说真的，她是陆倩。”

“我也说真的。”顾靖眨着眼，笑得很是耐烦，“我若遮蒙住脸，你也能将我认出来么？”

这人真是废话一大通，他现下不就遮着大半张脸？先前一入隐楼，大堂里人头挤挤，她不是一眼瞧见他了？

就他这身量，人堆里委实好分辨。即便是不看身量，他一双眸生得太夺人，凝目看人时，不必刻意已经是脉脉含情。好比此刻，眼瞳黑亮，如自有芒，淡红眼梢，更是天成，除非他蒙住了双眼，否则无论怎么遮掩，只要见得这双眸子，她怎么可能认不出他来？

言念至此，遽尔一顿，重宁蓦地意识到，他每回看着她时，满眼皆灼灼，这种炽热与光芒，每一寸眼波都像有着浓烈的情绪化入眼底。

她回想了想，从山神庙第一回见到他睁开眼，他眼底就有这样的光。先前她未上心，只以为是他双眼生得妙，现下，她不知何来的敏锐，渐渐能分辨出来，这浓烈得藏不住的是什么。

可是解释不通，才见到一个人，就能对之有那么深的感情？重宁一时怔忪，脑子里嗡嗡，响着他说的什么一眼即中。

“宁宁？”

他又唤她，他总爱唤她，同一个字，简简单单两个音，也能被他唤出意犹未尽的缠绵，略提的尾音示意她还没有回答他的话。

重宁觉着是被他塞了满耳朵情话，塞得晕头了。她什么时候这么儿女情长起来，竟也傻子一样，信起了风月场里一见倾心这类调情逗趣的胡话。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重宁回过神来，不免讪讪然，捺了下唇角，故意说：

“不能。”

顾靖一脸鼓馁旗靡，唔了声。

因失望，眼中光彩稍熄，那一抹黯淡没由来地牵动她的心，迫得重宁不由解释：

“方才那帷冒上的轻纱扬起来，我看到了她的脸，不然我也认不出。”

“你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这脚步轻盈，也不像已经废了修为的模样。”他双眼活络地转了转，“我也好奇，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他同她说话，时常会在句末加了“好不好”三个字。乍听好似问询，实则为温声诱哄，再兼上希冀的目光，每每令人想拒绝就有了心理负担，一拒绝都对他不起了。

这人想跟着，为了防止她不让，故意绕了个弯，重宁无计可施地任他拿捏，叹了口气说：

“走吧。”

顾靖趋步她身侧，烁烁日光映在他唇，映明白了他窃窃上扬的弧度，日光也不知道，方才他为这个笑，忍得多艰牢。

京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