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宁眯起眼来，狐疑道：“你一介贵门公子，怎么对剑门宗知道得那这么清楚？先前还一副对梅师姐毫不了解的模样。”

“年幼时，外公常讲些武林中的掌故轶事，哄我入睡。”顾靖心里讪讪，脸上笑个灿烂，“只有晓无踪前辈一门，外公鲜有提及，想必是对晓无踪前辈心有敬崇，不愿妄加置喙。故而我对梅师姐，确然不怎么了解。至于旁的，各门武学，各家功法，我多多少少有所耳闻，有关‘铁笛一声吹雪散’之故实，是因庚淮而知……”

说到这里，他作势一叹，轻声吟道：

“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种花。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当年境月一宗在剑门宗排位最末，人丁凋零，庚淮为扬宗门声名，多年悒郁恍惚，耗尽心血的千山月，最后传给了他十几岁的弟弟，也便是庚渡。昔年尚且年少的庚渡，如何撑得起剑门宗一门的大宗师？甚至连境月宗也撑不起，境月宗在庚淮死后，依旧没落了。”

“这么说……”重宁被他引开思路，凝着眉心推算道，“庚渡如今也得年近五十。”

“不错。”

“那夜我见他样貌，不过三十出头。”

“人体有十二经常脉，修武者修的是这十二道经脉的凝气突破。其中有十道气脉突破，即是武道入圣，即踏入武圣行列。成为武圣的修武者因体内气脉运行之异，形貌老化会变慢，其间未有过气脉重挫，精、气、神会在成为武圣后长时间保留，更何况庚淮的千山月走剑道气宗，除了剑技外炼，更为注重的是内修气炼。想来庚渡是在二十岁左右已然突破的地武圣，三十年过去，宛若十年不足为怪。”

重宁身为修武者，这些当然很清楚。她是推算之下，一时惊奇。一个二十岁左右便已突破地武修阶的修武者，这等资质，堪称习武之才，比之梅师姐当年，逊色不了多少。这样的人，究竟是为何要附庸于桓氏之下，这般忠心耿耿、心甘情愿地为人控制？

为名吗？

如今江湖式微，朝廷重压，谁敢求名。桓氏这五位高手，行事比之他们这些杀手更为低调。

那是为利？

高修武者自有傲骨，什么样的利益能令庚渡这等级别的高手，甘愿为人吆来喝去至今二十多年？

重宁深觉不可思议，正纳罕着，顾靖话锋一转，对她道：

“所以呀，你别嫌弃我比你小，你二十岁便突破地武，二十三岁地武中段，倘若你大幸，在二十五岁前突破地武末段，甚至踏入天武的境界，成为天武圣……”

他灼灼目光在她眉眼间周旋，眼中喜忧相掺。

“哪怕过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你都是如今这般美貌，甚或比如今更有韵味，而我却在一点点变老。到那时候，我须发渐白，满脸皱纹如沟壑，你却是要来嫌弃我老了。哎，老夫少妻，朱颜却对白髭须，要是被人觉得不般配了，那可怎么办？”

他一径地哀哀慨叹，好似为此大为发愁不已。一番话听来，直叫重宁先头的不可思议叠上更深一层不可思议，如同看着一样新鲜趣致的物什，将他上下细觑，失笑道：

“一个男人，岁月给予他更多的，会是沉稳与成熟。世人对男子的审度与对女子不同，不囿于相貌，更重于智慧与能力。哪有你这般肤浅，成日价在意着自己这副形貌皮囊的？”

本来顾靖料想她会嗔怒，叱骂他说，谁同你夫妻。那才是他话里的重点。可她不觉得有异，毫无指摘，反倒拿着他取笑谐谑。说明下意识里，她对此并不排斥。

果然，循序递进，死缠烂打，现下看来是卓见成效的，还能说形貌皮囊没有用吗？若不是自打见面来，满面装无辜，满眼装纯良，她能对他渐削戒心降低防备，让他见缝插针有机可乘吗？

浓烈的，蓬勃的，一而再，再而三明表心意，让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他的感情，是真切的，能够触摸的，潜移默化的让她一点点认同，让她不知不觉间敞开心怀，等到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就寻不到退缩的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