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宁看着眼下的手，脑中涌起来记忆。

“磕着了吗？痛不痛？”

“痛！”

“没有擦伤啊，是扭到筋了吗？我带你去让楼伯看看。”

“不……不用……不用去吵扰楼伯的。唔……阿烨也不是很痛，只有一点点痛。姐姐帮阿烨吹吹，阿烨就好了。”

“好呀，小小年纪就会骗人了！谁教你的？”

“姐姐笑了！姐姐再笑一笑吧？阿烨不想看到姐姐哭，姐姐哭，阿烨也想哭，可阿烨不要哭。”

——明明知道顾靖说的是小孩撒赖的戏话，可重宁却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起来。一边手指按住他寸口，内息运调，为他润养筋骨。

血脉通畅，他筋骨会修复得快些，她希望他快些好起来，苏浔说他字写得好看，但愿不要遗下后患。

从起初为他缓解呕血痛楚，每每耗费内息会生犹豫，到如今，情不自禁只想他好，心中殊无得失之念。她知道眼前的人是顾靖，不是重烨，她也没有把他当成重烨，她分辨得清楚，不是替代也不是移情。

念头一转而过，惊异地发现，在她心里，如今他和阿烨仿佛是可以并重的。

对于阿烨，是血溶于水的关怀，对他，是什么她说不来，只知他方才说很痛，她的心便跟着颤了起来。她想，或许是因为，这是她伤害了他，她所能做的些微弥补。

顾靖却被震住了，连她正为他以内力养脉都未察觉，满心的愕然。

听得密卫呈报，知今晨他与苏浔的话被她听见。她很清楚他手伤的由来，既已瞒不下，索性坦荡起来，如同往日嬉皮笑脸，打蛇随棍上。

原以为照她的性情，他这样顺杆爬，换来的必定是嗤之以鼻，反倒会将她的注意力转移，他并非要依仗伤势换她怜悯。

可顾靖料错了。

她的回应让他猝不及防，看着她丰泽的红唇，在眼前徐徐嘬起，松懈，嘬起，松懈……一阵一阵的开阖，吹得他如心间过电，滚烫如沸。

沸得他燥。

想不露端倪地将手收回，忽听她轻声说：“别乱动。”才惊觉手心绵绵一阵暖意，像温度在皮肤之上停留回转，随后穿过腠理，深入血脉。

她在以内息为他疏通血脉，荣养筋骨。

他心底惶惶，动也不敢动，以这样尴尬的姿势僵硬了一阵，直到她松开他的手。戏码要演全套，擅惯潜藏的他轻松地对应上前话：

“好了，现下想假装很痛都不能够。”

故作烦恼得真像那么一回事，脸上笑容又仿佛很满足。重宁素知他口舌不饶人的秉性，不知道怎么应声，索性不说话。

目光没个落处，无意瞥见他疏懒伸出的一边腿，刻划般笔直。心中叹着：这人的腿委实太长了些。

看去了，发现他足未覆履，未着袜，不修边幅的模样，小腿肚下裸了半截，脚腕至于踝骨的秀颀线条清晰可见，其上肤质细薄，隐见淡青管脉。

一个男人的足也能生得这般好看，竟隐约连足茧也只是浅浅的。重宁忽觉古怪，他是习过武的人，纵使修为废了，体肤也会遗留下曾经习武的痕迹。何况他轻功殊绝，惊鸿影出神入化，双足的磨砺痕迹与硬茧该更为分明。

这一琢磨，越发不对劲。他历经大小战役何止上百，积年戎马，身上竟没有半分伤疤？他曾经的武功，竟能厉害到百战而从无伤损？这……这可能吗？

心头浮涌百般疑惑，欲启齿问及，又觉突兀。照顾靖素性，必不径答，反而会来拿她逗趣，问她好端端看他的赤足做什么。

她几乎都能料定了。

这一预想，心道：“是啊，我好端端瞧他的足做什么？”令她兀自窘迫起来，索性便又不问不想了。

两人倚栏而坐，八角飞檐下悬着明灯，灯色合着月色，折了池中水光，漫漶亭中一地。时间随之沉淀，安安稳稳的，无限地将一切延缓。

重宁素性渊默寡言，从不觉得人与人之间不说话是一桩离奇难熬的事情。此刻乍安静下来，竟令她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