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谙脸上的剑伤渗了不少血。

裴谙敷药时沈清仪在一旁看着，越看越心惊。

寒涧清行吹毛断发、削铁如泥。那极细长的剑痕离下眼皮只有一指，顺着颧骨眼眶的走势起伏，伤口比二人预料得都要深上许多。当时裴谙疾速旋身贴着剑刃而上，若他跃起的角度有分毫差池，这剑痕就要生在他左眼珠上了。

裴谙上罢药，沈清仪捏住他的脸看了又看，还未看完，手就被裴谙不快地拍开了去。万花弟子丝毫不打算遮掩对于他碍手碍脚的鄙弃。

“切磋罢了，你何必犯这么大的险？”

裴谙背对他坐在桌前，一心一意收拾着药草绷带，“切磋？若不是如今处境，我叫你看看什么叫‘切磋’。”

“万一有分毫差错......”

裴谙冷笑：“也不影响你要的‘心头血’呀。”

沈清仪欲言又止。裴谙并不打算多说，提起医药箱站起，要将它送回原处。沈清仪望着那个淡漠地背影长出口气，人生头一次恨自己佩剑的剑刃太利。

晚间吃饭时孙浅倾异常地沉默，眼皮也有些红肿。三人沉默地吃完饭后，裴谙等了等就敲开孙浅倾房门。沈清仪默契地不闻不问，只是卧在院内大树树杈上望着日落月升。

这样一道口子，上着药，根本无从隐瞒。

低低的呜咽从孙浅倾房内传来，温和的劝慰一直相伴着，直到那啜泣停了好一会儿也未绝。

沈清仪并不能听清话语内容。他只望着明月出神。

没过多久，裴谙推门出来，抬眼撞上沈清仪的目光。

白衣道子坐起身来：“水凉了一回，方才又去烧了，现在也该沸了。”

裴谙并不让他进浴室。沈清仪就在榻沿等着。裴谙出来时，沈清仪自如地隔着毛巾捧起他的头发擦拭。裴谙因莫名的熟悉感怔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一套流水行云的动作自沈清仪在毅阳城撞破他药浴之事便逐步形成了。心下涟漪又起，裴谙赶在蛊虫又要作乱前推开沈清仪，退远几步。只悔当日没同昔儿讲医馆所在。

沈清仪手在空中顿了片刻，放下：“明日就去浩气盟吧。那些人也不全是我手下的，人多眼杂，你想个化名。要是聊起来，你也预备着些应对的话。”

沈清仪看裴谙远远地不应声，起身边靠近边说：“倾娘也可以去。我也同唐晣、唐未艾说一说，叫他们平时也同倾娘解解闷。”

一如所料，裴谙后退的脚步在“倾娘”一词出现时停下。

沈清仪拉起裴谙的手，轻易将他拉回榻侧，按在榻边坐着。他继续捧起长发聚精会神地擦拭，擦一会儿用手捋一捋试探湿度。手指没入发间，划过头皮时留下些痒意。这时裴谙会不自觉地侧头躲了躲。

二人沉默着。

不知多久，沈清仪终于放下了毛巾。

他说：“我便同他们说你是我的伴侣了，”他吻了吻裴谙后脑，“最近在闹别扭。”

他得到一个沉默的背影作答复。那背影缩了缩身子，手指掐着胳膊。

沈清仪将那手掰开牵过来吻了吻，揽住裴谙的肩颈倒下去，将他一同带倒在榻上。

烛火熄灭，黑暗中只剩那个一直自言自语的声音——“睡吧。”

裴谙只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半晌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强忍着蛰伏不动的生命终于有了声响。

黑暗之中，裴谙缓缓抚上自己后脑。方才那温柔得几乎可以说缠绵的温度似乎从未散去，一阵阵痒意犹遍布全身。身后的人手搭在他的腰上，吐息轻轻喷在他后颈上。

脑海中全是华山的雪，那个数年间从来冷漠绝情的白影竟然回身看他，竟然向他伸出了手——在身侧？不在身侧。

裴谙缓缓转过身来。

幻影已开始乱眼，但他还能分得清楚真假。只是——衾薄衣单，潜藏心脏深处的丝缕欲念阵阵催促，要他向冰天雪地中安染蛰伏的轮廓靠近。

多么温暖啊。

多么诱人啊。

没人会知道。有个声音说。

他迟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