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大雪一直未停，连绵不绝，寒冷刺骨。

邱扬手脚的冻疮一直没好，连脸上都被冻出了几个小疙瘩，一到生着炭火的屋子里就浑身发痒。

那一日，他与同样被捡来的孩子齐刷刷站在雪地里，穿着统一的白色单薄长袍，寂静的等待着要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人。

那一日，漫天风雪呼啸而下，逼的人睁不开眼，邱扬用力攥着手，克制着心里压抑不住的恐慌。

“吱~呀”

终于，微弱的开门声如惊雷落入沉寂已久的耳膜里。

穿黑色貂裘的少年穿过层层门扉，从最幽暗的内里缓缓而来，面目一点点在视线里清晰，如诗如画，清俊雅致不可方物，装载了万千风雪的眸子无悲无喜的扫过他们。

跟在他身后的人弯下腰，悄声在少年耳边说了什么，那少年便纡尊降贵的走下了台阶。

邱扬不慌不忙的垂下眼。

那脚步声细小轻微，如同燕子啄泥蜻蜓点水，却仿佛能踩在人心尖上，踩的人心鼓噪动荡不安。

终于，一双金色镶边、绣精致蔓草纹的小黑靴出现在低垂的视线里。

白皙修长的手指点在他眉心，凉的邱扬一个哆嗦。

他微微抬了头，看见少年凛冽如冬刀的眉眼、始终绷直未曾松懈的唇角，以及那双漆黑同仁里自己潦倒的倒影。

他眨了下眼，心头滚烫，如落滚岩。

少年收回手，薄唇轻启，说：“他。”

一瞬天晴，风停雪止，阳光普照。

“从今往后，你将成为我的巫影，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少年同样凛冽的清脆嗓音不疾不徐的落在耳朵里，酥酥的，痒痒的，又梦境一样碎裂在时间里，针扎也似的疼痛一点点在心底蔓延。

“从今往后，你——”轻不可闻的话将将说至一半，便倏然而止，原本昏迷的人也猛的睁开眼睛。

萧夜冷身体弹动一下，意识终于回笼。

穆云左的手还贴在他后背，纯正温暖的真气在体内游走，安抚他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

见他醒来，穆云左脸上的欣喜几乎要溢出来：“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萧夜冷缓了缓，模糊的视线才逐渐清晰过来。

埃达拉神情说不出的古怪，下颔绷紧，双眼灼灼，仿佛下一秒要暴怒而起，又仿佛下一秒要从眼里流出泪来。

漫天的蜉蝣丝乖顺的贴服在四周，重九已经醒了，正猎豹一样守卫在他们面前。

而他手边是一个白色的棺椁，他的掌心正贴在棺椁上蓄势待发。

“怎么回事？”萧夜冷压低声音，虚弱的问。

“你赌对了！”穆云左瞳色濯然静冷，将他的神情瞧的清清楚楚，但见他发髻微乱，发梢隐隐透出一点红，原本精致优雅的眉目却是一片灰败，“那是一具棺材，他很看重那里的尸体。”

萧夜冷轻微的扯了下唇角，想，他果然智勇双全聪明绝顶！

“你很厉害啊，埃达拉！”萧夜冷放松的半靠在穆云左身上，自下而上的看向埃达拉。

埃达拉眼中某些光芒闪了闪，随即如灰如烬，声音沙哑道：“是你啊……”

这一刻，萧夜冷竟然从短短三个字中听出了失望和愤怒。

他看向埃达拉，想从他身上找出邱扬或者那少年的影子，可是没有，埃达拉始终是那副苍白阴冷的模样，面上既没有少年邱扬的圆润温和，也没半分那少年的雅致无双。

他像一个局外人。

“冬瘟，雪藏……你想将他种在别人身上，你这个疯子！”萧夜冷说，“可你特么的也是个天才，呵呵，四瘟术，被历代巫术师视作禁术的四瘟术，你竟然还修了冬瘟，本王真是佩服你，春瘟和冬瘟这么相克的术法你都敢同时修炼！”

春瘟主生，是以生赴死的顺流而下，决绝冷酷，冬瘟主死，却是将所有生机都埋藏在死亡下的向死而生，给尽了死亡生机。

这是一个想逆转死亡的禁术。

萧夜冷手指搭在那棺木上，感受着那白棺上的温热和蜉蝣丝源源不断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