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平静了情绪之后，风雨接了大舅舅程宇翔的电话。

电话里，程宇翔温和着语气，他说，家里众人对她都很担心，外公尤甚，向来对龙凤胎.宠.溺的老人，第一次跟俩小孩儿发了火，吓哭了安琪儿。

“风雨，尔阳的事情，芸霁都跟我们说了。大舅舅相信你，你不是那样的孩子。”程宇翔说。

风雨捧着电话，静默了良久，然后微哑着嗓音，轻声说：“大舅舅，我，可以在外面住吗？我，不想回去。”

“风雨，”程宇翔微作沉吟，风雨听见他浅浅的叹气，然后无奈妥协，“住在外面也可以，但是不能一个人，有同学一起吗？”

“有。”风雨轻轻咬唇，说了谎话。

“那，让你同学给我打个电话。”

“······好。”

“风雨，”程宇翔的语气忽地幽深了几分，然后低声说了一句，瞬间逼红风雨眼睛的话。

他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风雨知道，大舅舅口中的委屈，不是她被黎尧误会，不是程尔阳对她嫉恶如仇，更不是龙凤胎孩子气的使坏。

她所有的委屈，简单如斯，不过是，在程家，她始终被当做一个吴姓外人。

于母亲而言，血脉相连，呵，真的没有传说的难般神奇和不可割舍。

从17楼的窗户朝外看，b城偌大繁华，风雨这样想着。

她觉得，她已理智的将程家与自己的关系想得透彻，没了期待，也就没有什么了。再长大一些，风雨回想此时，才懂，其实当时的自己还是在负气。

裹着棉衣出门，等电梯。崔珺绮打来电话，表示风雨交代的任务已妥妥的完成，程家大舅舅已然坚信，风雨借宿在她家。

风雨，你要不就来我家吧，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崔珺绮说。风雨婉言决绝了她。

电梯还未到，辅导班对面的门被拉开，芸霁走了出来。

风雨回头看见他，心跳兀的空了一排，忙撇开目光，微微屏住了呼吸。原本要挂掉的电话，放在耳边一直不肯放下，她开始语无伦次的和崔珺绮拉扯话题，从考试作弊那事儿讲到齐芮承诺开学要带来的粽子。从17楼一直讲到小区大门口。

她讲得滔滔不绝，却又心不在焉。

在电梯狭窄的封闭空间里，眸光总偷偷的留意着身侧那个黑发微乱，睡眼惺忪的俊美少年，他一手塞在白色羽绒服的口袋里，一手撩拨着翘起的碎发，头微微偏向另一侧，叫风雨看不情他的神色，只能窥伺到少年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和线条温润流畅的侧颜。

电梯空间本还算宽敞，两人各占一隅，中间隔了些距离。但下行至15楼时，上来了一拨打打闹闹的小孩儿。几个小孩儿抢着要按电梯，这一挤，便将站在电梯按钮旁边的风雨挤得后撤几步，胳膊触及到了另一边少年的半侧胸膛。

少年脚下深根似的，纹丝不动。风雨垂着头，鼻息间流窜的，满是独属于他那个年纪的少年才有的清爽气息。

崔珺绮在电波另一端，说着班里某某某的八卦的声音，像午夜电视里的雪花，沙沙沙，模糊遥远。而在耳间清晰回荡的，是自己突突突的心跳，风雨听得真切，深埋的眸光落在地面上，往左一点点，是一双鞋带系得杂乱的白色运动鞋。

他这是，匆忙出门的样子？

走到小区大门口时，崔珺绮狐疑的叫，风雨？

······

吴风雨？

······啊？

你干嘛呢？听我说话了吗？

呃，那个，我······

算了，我妈喊我了，回头再给你打电话啊！

电话那一头，确实传来一个中年女人微粗的嗓音，很大声的叫着崔珺绮起床吃饭。

风雨松一口气，挂了电话，塞回衣兜里。余光怯怯地往后飘去，一撞到几步之外的少年身上，便又瞬间收回。

他的车不知停在了哪里，楼下停车位并不见其踪影。亦不知这一大清早的，他衣着略显慌乱，似有急事出门，却又为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