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敲窗，夜色愈浓。

滴滴答答的水声恍惚让人产生屋漏夜雨的错觉，鹿子文原本清秀斯文的面颊随着水流声而微微凹陷下去。

“这……这是什么？”他许是被吓得麻木了，虽面如金纸，但听言语尚且还算淡定，“是公子所说血吸虫？”

“这些都是虫卵。”亮蓝色的小圆点在偃歌的指缝间缓慢蠕动，他冷不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甩了一下手，反应过来后旋打了个响指燃起灵火，将地板上落下的虫卵尽数点燃。

之后，偃歌回房拿了纱布给鹿子文裹上，又在其上臂处扎了一道，水虽然流得少了，但未流出的血吸虫有些已经孵化为成虫，不多时，鹿子文的颧骨上已经只剩一层枯槁的面皮盖着，大半个魂魄飘在几乎萎缩成骨架的身体外。

偃歌淡声道：“你的身体已经死了，血吸虫却还是活的。”

闻言，鹿子文静了片刻，忽而苦笑道：“小生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了，若是因我还害了其他人更是徒增业障，我懂公子的意思，这身体……毁掉吧。”

“嗯，稍等。”偃歌拿着匕首朝食指轻轻一划，一抹寒凉稍纵即逝，指尖冒出一颗豆大的血珠。他以指作笔在空中虚化几笔，血字似写在实物之上一般凝住，最后一笔落下，金光大盛，偃歌轻喝一声：“离！”

鹿子文的魂魄倏然离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忽然拽出去似的，他缓了缓，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自己有些茫然，死了以后就是这样的吗？

一弹指，地上的躯体便燃起来，发出一股难闻的焦糊味，火中刺啦的声响不知是来自尸体皮下的油脂还是密集的虫卵。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宁姑娘的声音在夜间寂静的走道上柔柔响起：“慢点跑，注意别摔到了……欸？”

与此同时，虚虚掩上的木门被推开，尸体上燃烧的火蛇跳跃了一下，趴跪在门槛上的小姑娘小脸煞白，泪水盈满眼眶，大张着嘴却没有声音发出，哭嚎被面前骇然的景象堵在了嗓子眼。

宁姑娘快步上前抱起小姑娘，轻声哄着，抬头一看不由僵在原地。

“你们怎么不进去？”她们身后跟着的张耀祖小心翼翼地端着两碗姜汤挪过来，眼睛一直瞧着碗沿生怕洒了，站在门边朝里探头一望。

“喀嚓——”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落了地，白瓷碗碎成数片四处飞溅，淡棕色的液体在地上流淌，像稀释后的血。宁姑娘连忙出声提醒，张耀祖连忙回神，将另一碗姜汤稳稳端住，粗糙的手指扒在碗沿上下意识收紧。

见三人似乎误会了眼前的情景，鹿子文飘到他们面前拼命解释，神色焦急：“不是这样的！是我自愿的，你们别误会……不关他的事！”

宁姑娘却似是看不见面前的虚影，手忙脚乱地要去捡碗反倒被碗沿划破手指，她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血珠，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应该捂住小姑娘的眼睛。尸骸还在烈火中燃烧，皮肉翻卷干枯化成飞灰……她轻轻蒙住小姑娘的眼睛，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柔声哄道：“乖啊，不怕……你做噩梦了，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张耀祖面露苦色，将姜汤端进来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偃歌的神色。

鹿子文还在不停解释着，手指一次又一次抓空，偃歌静静看着他徒劳的举动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他现在已经是鬼了，那么旁人都是看不到他的。被人误会，平白背锅这种事，偃歌上辈子都快习惯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偃歌想象中歇斯底里的指责和恐惧。

“恩公，你的伤又加重了。”张耀祖指了指偃歌腰背的方向，“鹿子文的事我已经和其他人讲过了，恩公烧毁他的尸骸也肯定有原因。我们先前听到上楼的动静便想着给你们熬些姜汤上来，你们受了寒，喝点姜汤暖暖身子。两个小孩的已经送去看他们喝下了，恩公也喝些吧。”

宁姑娘道：“快些喝吧，一直等着你回来呢，待会儿姜汤凉了。”

偃歌皱眉：“那你们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