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阴沉沉的看不见光明，自魔世之乱后，空无人烟的天擎峡，今日迎来了一袭紫衣，一阵凉风拂过，带来一阵香氛，来人撑着撑着一柄绘着墨色幽兰的油纸伞，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攀上了天擎峡的最高处，在那里有一块石碑，碑下埋着的是被帝鬼厚葬、被人世看做阴谋家的前任墨家矩子——孤鸿寄语默苍离。

“再一次……”来人站在默苍离的坟前，低声轻喃，油纸伞遮挡住了他的面容，连绵不绝的雨势模糊了他的神情，“我仍是无法达成心中所愿。”

“慈光永耀如此，你亦是如此。”来人手一歪，手中的油纸伞倾然落地，墨紫色的长发任由雨水侵打，雨滴自发尖滑落，滴在了土地上的水洼中，泛起阵阵涟漪。

长长的眼睫上挂着豆大的水珠，湛蓝的眼瞳被雨水遮掩，泛起一层薄雾，让他原本就晦暗不明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吾，无衣，前生不得善终，今世情缘凋零，上天真的如此看不得我好么！？”

来人正是在魔世通道开启后便消失了的无衣，他不顾地面的泥泞不堪，席地而坐，将另一只手中提着的酒放在默苍离的墓前，神情淡漠地揭开了酒封，提起酒坛便浇在了身前的地上，仿佛刚才的不甘与愤懑都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一年了，我来看你了，苍离。”

“一年前，药师因故离开，杏花君想要阻止你，你便伤了他，让他无法阻止，我想要保下你的名，你又重伤了我，将我们二人困在结界之中。”无衣扯起一抹苦笑，伸手抚上左肩，肩上的伤痛仿若昨日，“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俏如来铸心，目睹你亡于他人之手。”

无衣垂下了眼帘，但脸上苦涩的神情却无一丝一毫的变化，“我想救你，可无论我如何施为，却都就不回你，连……也无法救下你。”

“说起来，还真是可笑。”无衣倒出一碗酒，端到自己唇边，混着雨水一同饮下，“当初药师就提醒过我，慈光之塔的东西用到九界之人身上可能无法发挥全效，可我却并没有完全听信，即使后来药师、杏花君和我研制了不少能媲美阎王低头的药物，可无一样能够挽留住你的生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的怀中断气。”

雨水打在无衣的身上，染湿了他一身紫衣，今日的他长发未束，垂落于地，一副颓靡丧气之象，放下手中的酒碗，他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抽出一块锦帕慢慢擦拭着镜面，他一边拭去镜面上的水渍，天际的雨水一边落在镜面之上，循环往复，终无止境。

“在羽国，师尹府外，我对你说过，我等你。”无衣淡漠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温柔，他注视着被冰冷的雨水打湿了的铜镜，望着镜中的人，淡淡地扬起一抹浅笑，“在中羽边界，我也曾允诺过，你想死，我会陪你，无衣从不食言。”

“你问我值得么？”无衣深邃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怅惘，但更多的是浓郁的神情，“其实我并不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药师也曾劝过我，我们之间不会有圆满的结局，但我从未放弃过。因为……”

“在无衣师尹的字典中，从来都没有‘值得’与‘不值得’之分，吾一旦下定了决心，吾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是不计代价的。”无衣放下手中的铜镜，将其摆在这座无名的坟墓前，手一台，一只精致的紫金如意香斗便出现在了他手中，即使雨势不停，这香斗中的香料也不曾熄灭，淡淡的香气渐渐地弥漫在这处高地，清清冷冷的味道就犹如雪岭劲松、苦寒梅香萦绕在无衣的周身，“一年前杏花君与药师暂且退隐，俏如来入了魔世，如今偌大个中原被魔族的威胁所笼罩，虽有人从中周旋，但始终有趋势逐利之人背叛中原，搅动风云，你的那些师兄弟仍然是不安分啊！”

无衣右手微抬，俯身轻嗅着斗中焚香，“这一年来清理了不少人，鼻间萦绕的血腥味也越发的浓重了，这可不是我想等来的结果。”

“苍离，我累了。”无衣抬头，伸手抚摸这无字石碑，“让一切就在今日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