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时间可真长，别提娘娘了，就连我也瞧不见引温姑姑你。”桃离在温笙身后为她绾面匀簪，带着一丝嗔怪的口气抱怨道。

“娘娘相见我随时派人通传就是了，娘娘是主，我是仆，从来只有仆人想见主人见不到的理，哪有主人见不到仆人的理呢？”引温鼓起一个似笑非笑的亲和面容道。

她嘴里吐出的明明是对的话语，字字句句皆无法反驳，她的面容并无改变，俨然一身干净利落的大方素服，还比先前的花纹清减不少。

引温无什么大的改变，却比她从掖庭回来时，更让温笙觉得陌生，好像眼前站的不是引温，而是引温家中藏掖已久的孪生姐妹，脸是一样的，身体也是一样的，唯独心不一样了。

温笙觉出引温的异常，关切道：“引温，若是在惠成殿有什么不开心只管告诉我，若是有什么在宁竹阁有什么被欺负了的地方也可以跟我说，若是去别的宫殿里受了什么委屈，也都尽管跟我说。”

想到梦中颜邬一身铠甲荣光，十万大军多么英姿勃发，最终不过是一捧黄土，魂不归故里，还被史官胡乱篡改，不得善终。

就像她自己，如今东临蠢蠢欲动，虽这天下间众人皆不知东临是否会举兵来犯，也不知未来各国如何，可她却是知道的。

东临不但会进攻，还会联合西楚屠城杀民，无恶不作，她的生命，从东临默默敲响进攻锣鼓的那一刻，便像急速流逝的沙漏一样，悄然开始计时了。

如今她的残命，就像握不住的流沙，开始飞速地消亡。

温笙叹了叹，低低捧出一颗真心与引温道：“人这一生太短了，短的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晃一晃眼，早已剩不了多少时候。所以引温你一定要过得开开心心，莫要为些烦心的杂事扰了好心情。”

引温敷衍似地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笑容，面部微微僵硬道：“娘娘说的极是，奴婢记下了。娘娘今日要去淦府诊治，奴婢去备下车马和护卫，先行告退了。”

引温的脚步急促而杂乱，似一汪安静却污浊的潭水被人扔了一块石子，她的呼吸紊乱，似那一汪被激起千层波浪的潭水。

她低语喃喃着：“掏心掏肺的话谁不会说呢，可又有几分真心呢？”

这汪潭水在这短短的动摇之中，最终归于平寂，引温带着冷漠的表情黯然地离开了惠成殿，缩成一个乌黑黑的暗点。

“娘娘，您怎么能在陛下在惠成殿的时候喊颜陌公子的名字呢？”桃离蹙了蹙眉，问温笙。

她为温笙披了一件厚实的袍子，又提来一盅暖炉，还不放心地往衣袖里加了几块防寒的布料，把温笙严严实实堆成了个木乃伊一般。

“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温笙将手中的热粥一饮而尽，温温热热的米汤入胃，一阵暖气笼上心头。

“陛下可是守了您整整一夜，你方才睁开眼睛，喊颜陌公子的时候，都没瞧见陛下有难过，好像三魂七魄全被人取走了，只留了个空壳。”桃离绘声绘色描述道，又为温笙擦拭了一遍银针，安安稳稳放入药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