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送腊，岁转韶华。过完了年，距离征西也就不远了。

正月过后，魏国大军筹备出发前，李丰、许允一道来找夏侯玄，约他去致知堂北边的荟萃馆小聚一番。这是多年来他们聚会的老地方。只是，参加聚会之人，却是一年比一年少了。

当初，夏候玄与李惠成婚后，曹叡待这位族弟越发刻薄，先是在太和四年发动了“浮华案”，几乎将夏侯玄身边交游往来的好友一网打尽，也的确震慑了一些人，将这个交游圈子拆得七零八落。接着，青龙二年夏侯徽一夕亡故，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也算是彻底退出了这个圈子。

这些年下来，他们当年同在知致堂的同窗，留在京城里的并不多，有的出任刺使，有的戍守边关，毌丘俭已是一方大将，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从荆州到幽州又到辽东，几年见不了一面。

流年匆匆，世事浮沉，起起落落，难得几人都还在一起同朝为官，交情也维系多年，一直都不错。

他们几人平日皆是公务缠身，夏侯玄原来一直带领护军驻守城外，一处消闲的机会并不太多，因此格外珍惜。三人骑着马，偷得浮生半日闲，沿着街巷慢慢溜达。

经过致知堂附近时，忽然听到学堂南门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孩子喊声。

“不去不去，我不去！我肚子疼！”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伸着胳膊，用力攀着马车门，大声嚷嚷着，死活不肯下车。

远远瞧着，似乎是司马府的小厮小六送司马炎来此读书。

“小祖宗，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说疼就疼了，来，哪里疼，我帮你揉一揉……是这么？”

“不是！……”

小六手摸索着换了个位置，“这儿呢？”

“也不是……哎呀，不要揉啦！”

“那你说怎么着，才肯去念书。”

那孩子眼珠儿转了几转，又变卦道，“我自己去学堂总成了吧，你先回府吧，你甭管了……”

“肚子不疼了？”

“不疼了！”

“啊？好得这么快？”

“肚子是我的，当然想疼就疼，想不疼就不疼！……”那孩子理直气壮！

“那好吧，我先去市上采买些东西，到午时前，再来接少爷。”小六摸了摸脑袋，驾车先去了。

待他离去走后，司马炎在学堂门口一棵歪脖子老树后探出小脑袋，张望一番，从树后慢吞吞走出……

几人远远瞧着，相互瞅了一眼，都有些看呆了！——这孩子都是跟谁学的？他亲爹纵然机灵，当年也见没这样儿啊！

“二位在此稍等我一下。”夏侯玄对许允李丰道。

“炎儿！”夏侯玄骑着马拉着缰绳靠近。

司马昭正准备撒蹄子开溜，闻言禁不住一哆嗦！转头一看，见是夏侯玄，才稍稍安心，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喊了一声，“舅舅……”

他是有几次和如意姐一起出来玩时，见到过这个英俊儒雅的叔叔，才知道应该管这人叫舅舅。

虽然自司马炎记事以来，这位舅舅似乎并没到过自家府上，和自家也没打过什么交道，但是他凭着孩子的直觉，觉得此人面善可亲，心里并不怕他。

“怎么不进去上课？”夏侯玄下了马，温声问道。

司马炎看了看正在陆陆续续往堂内赶的小学伴们，过了半晌，才撇了撇嘴，垂着头小声说了句，“他们，不喜欢我……不想去。”

听他这么说，夏侯玄不由怔了一下，某些情景似乎是多年前的重现。

夏侯玄将马栓在旁边那棵树上，拉起他的手。

“走吧，舅舅带你进去。”

司马炎抓着夏侯玄的手往学堂里走，抬起头，有些迟疑地问道，“舅舅，若是以后，他们一直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日久见人心，只要你真心待人，他们迟早会喜欢你的。”夏侯玄伸手捏了捏他圆圆的脸蛋儿。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有句话叫，仁者无敌，只要真心待天下人，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