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塞之地，天总是要黑的快些的，周小易登上城墙时夕阳尚挂在天边，而盏茶后李灵钏赏完粉壁上的诗句上来时，刚刚橘黄色的大日已是落入地平线另一端。

布满裂纹的城墙上，有杂草从裂缝中钻出，在黑暗中微微闪着光亮。不远处的新秦州城灯火已然遍布，同黑暗中的旧城废墟相映，众人只觉一股阴冷凉气从瓦砾废石间腾起，让人汗毛倒竖，李灵钏抱着臂膀道“这时节，还真冷”

周小易笑了笑，道“走吧，该入秦州城了。”

当二人下来时，见粉壁前的几位学子也正准备离去，他们见天色已晚，而旧城废墟中也无灯火，便不打算去城墙上看了。

“嘿，那句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可当真是不错，可惜只有这么两句，也不知是哪一位名家在此所留，竟是不见署名。”有人啧啧叹道。

“这等传世佳句，若是有后续，早便传遍天下了，大抵是哪一位不出名的诗人妙手偶得的两句罢了”

“非也非也，两位未曾注意到粉壁上那句诗的角落里有一片小小的凹陷处，少了一层粉壁上的土，应是有人妒忌留诗之人的才华给故意抹了去，当真是……唉”

“哦还有这事”

“真是给读书人丢脸面……”

当下众人又是一顿叹息数落，周小易听着这群道貌岸然的学子在那里捶胸顿足，咒骂抹去后续诗作之人，心中暗自发笑，别的能耐没有，只会唏嘘感慨古迹，若有人敢于续写几句，即便是狗尾续貂他也会高看两眼。

周小易摇着头从废墟间穿过，连招呼也懒得同众人打，几位学子见状不由得冷笑起来，低声互相说道“这厮攀上了郡主，现在连我等也不放在眼里了”

这些权贵子弟被家中送入正阳书院学习许久，脾气性子在元明先生的调教下也改了不少人，同长安城别的公子已然有了很大的区别，可他们再温和也是在其他身份地位相当的人面前，周小易一个贫寒子弟，他若是客客气气的众人还会看在元明先生的面皮上给他几分薄面，可一旦哪一次轻视了众人，呵呵……

李灵钏耳朵微动，脸色有些难看，正要转身，却被周小易按住肩膀，“休要理会他们”

“这些家伙的嘴，也忒臭了些”

周小易轻笑道“学再多的东西，他们也改不了权贵子弟的性子，在他们眼里，对平民百姓态度温和是施舍开恩，对贫寒子弟冷眼相对才是常态，一直都是如此，现在又何必争这两句置气话。”

“原来我之前见他们礼仪周到，温和如玉的形象都是作假的”李灵钏冷笑道。

“不尽然，对你和对我自是不同的，你是郡主，而我只是一个攀附郡主的小白脸。”

见周小易眼中有戏谑之色，李灵钏轻啐了一口，道“区区一个郡主身份，算的了什么，哪里比的上你……”

李灵钏的声音渐渐的小了起来，偷眼看周小易的神色，周小易斜斜的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指了指前面道“你看，那老丈怎么还在那里”

二人走近，此时旧城废墟间的光线完全暗了下来，无一丝灯火，那名老人依旧坐在一处断壁残垣上，背对着众人，好似融入了黑影之中。

周小易出声道“老丈，暮色苍茫，你为何仍在此处”

老人没回头，好似听不到他的话语。

李灵钏心中有些忐忑，扯了扯周小易衣袖道“这老丈不会是鬼物吧”

“瞎说什么呢，子不语怪力乱神”周小易回头呵斥道，李灵钏撇了撇嘴，心中倒也安定下来。

周小易走近了细细观察，发现老者眼中还有神色流转，只是不知在思索什么没有回话。

“老丈”他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作甚”这次周小易靠的又近了些，终是惹得老者皱眉回头。

“你们凭吊完古迹就速速离去吧，这片废墟瓦砾有什么好看的”

“老丈，这秦州城旧址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都这个时辰了还不离去”

“去去去，你们这些长安来的贵族子弟哪里知道秦州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