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单位，肖一苇熬夜写好调研报告，第二天一上班就交给韩芸，让韩芸拿去给薛副书记，告诉韩芸白天自己要补觉，有事直接发微信，睡醒再处理。回到办公室，关掉手机，肖一苇倒头大睡，自然醒时，打开手机一看，已是下午三时，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微信消息。像这样被外界遗忘的时光，肖一苇原本已经习以为常，能有一间密室任由自己独处，本就是肖一苇的心愿，他很享受那样的时光，但今天肖一苇醒来，打开手机的那一刻，他怅然的心绪让自己感到陌生。肖一苇继续躺着，直到那份突然丢失的淡然潇然瑟然的心境重现，他才起床下地。开门去卫生间小解，楼道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像是境由心生。小解完，回到办公室，开水泡面吃过，冲一杯清茶，肖一苇抽烟静坐，看窗外，冬日西沉，天色寒蓝，梧桐身瘦，鸟雀无踪。

徐九子接到一个电话，是卖烟花爆竹的女人打来的，让他晚上过去吃饭。徐九子告诉女人自己走不开，快过年了，单位人少，自己得在传达室盯着。女人让他等着，自己过去给他送点吃的，韭菜馅儿饺子。半个钟头不到，女人送饺子过来。徐九子见女人穿着一件毛领皮大衣，虽然五十多岁的人了，一点不显老。徐九子问老三给你买的女人说河北进货顺道买的，我穿上好看不徐九子站远些，又仔细端详一番，说好看，明年过年，我给你买一件。女人说你先给自己买一件，现在不比以前，在正规单位上班，穿寒碜了，让人小看。快乘热吃吧，我走了。徐九子从玻璃窗里看女人走出办公楼，开始吃饺子，吃着吃着，落下泪来。

肖一苇趿拉着拖鞋走进传达室，问徐九子吃什么，闻着挺香。徐九子让肖一苇吃饺子，肖一苇吃了一个，说不错不错，新年过了，旧年没到，谁这么有心，给你做饺子吃。徐九子说一个本地亲戚，好几年没见了。肖一苇问徐九子今天看没看见韩芸。徐九子说上午露了一面就走了，你找她有事情肖一苇说我跟她找点东西，明天你要再见她，告诉她找我一下。你吃吧，我去活动活动。

从传达室出来，肖一苇到活动室练球。刚调整好发球机，手机滴滴了两下，肖一苇看了一下，是韩芸发消息过来，问他在干什么。肖一苇问给你调研报告时是不是多给了两张纸韩芸回复是。肖一苇说没丢吧明天给我。韩芸说不是给我的肖一苇说为什么要给你韩芸说为什么不能给我肖一苇说我写着玩的，干嘛给你韩芸说给我吧，我第一次下乡，有些感想，你都给写出来啦，我留着，做个纪念。肖一苇说写得不好，我还没改，想要，改好了给你，第一次给你东西，是个半成品，没礼貌。韩芸说半成品才有意思，太完美了，我就不好意思收藏了。肖一苇说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文艺青年。韩芸说我写不来，但我喜欢读，以后写了东西，一定要发给我看。肖一苇说无病呻吟，没啥看头。陪你打球，我有兴趣。韩芸说过了年我也到单位住，咱们就能经常打球啦。肖一苇回期待。

春节放假，肖一苇三十晚上坐火车去了北京。西站人山人海，行进在人流之中，肖一苇有些眩晕。他一向有密集恐惧症，像蚂蚁雨前搬家、喜鹊七夕搭桥、螃蟹沙滩散步、蛇鼠震前上街，他看到都会心悸。好不容易走出站外，肚子咕咕叫，走进一家东北饺子店，要一碗汤水饺子，狼吞虎咽下去，方才心定了些。离了饺子馆，站前找家旅店住了，倒头便睡。醒来已是旭日临窗，规划了一下行程，退房来到大街上，却见车流滚滚，又是一阵眩晕好不容易辨明方向，打了出租车先到北大、清华。他那一届高中毕业，学校有一人考进北大，两人考进清华，学校为此举行过盛大的庆祝仪式，校长激情澎湃的演讲至今声犹在耳。那时的肖一苇很是落寞，看着台上戴红花受表彰的同学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不过是人间废物，边缘垃圾。俱往矣，此时心境，早已苍凉如水，今日首选北大、清华一游，不过是清除那时残留的一缕挣扎。儿子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