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猫妖潜伏在巨魔森林的草丛中。

这一夜对它而言极为漫长。

在它面前不远的小径上，一只大肚子的巨魔啃着手指走过，它笨拙地四处张望，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声。

“天亮了啊。”猫妖待巨魔离开后，看着天空感慨。

它是昼伏夜出的生物，此刻明明应该睡着。

可是它再也找不到格鲁了。

格鲁是它的伙伴，树精。

它喜欢格鲁的树枝，光滑而有弹性，叶子可以用来遮阳。

它们一天中交谈的时机，只有黎明和黄昏，昼夜的分界点。

白天它在睡觉，格鲁在吸收阳光。夜晚它去觅食，格鲁默默生长。

它们曾一起畅谈，以后去哪里定居，远离这帮粗鲁的巨魔。

听说穿越狮鹫山谷，是人马的森林，那个族群对待植物非常友好。

“他们会践踏我的。”猫妖说，“我听说人马比巨魔好不了多少，无肉不欢。”

它不知道那里居住着塞缪斯的部落。

听说从巨魔森林向北方行走，是寒冷的诺丁森荒原，是凛冬城的领土。

“那里很适合猫妖，很安静，阳光也不晒。”猫妖厌倦了巨魔的呼噜声。

“可是兄弟，”格鲁为难地说，“在那里，我会枯萎的。”

是啊，怎么办呢。

于是它们一直在巨魔森林徘徊，哪里都没有去。

“没关系，世界这么宽广。”它们还在幻想，“一定有我们共同的家园。”

就在昨晚，猫妖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惊醒。

它看了看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抱怨起来：“格鲁，你是在洗澡吗？我的睡眠被打断了。”

喀嚓。

猫妖即将合上的眼皮瞬间开启。

那是它曾远远听到过的声音，巨魔大口大口地进食，曾让它在无数个晴朗的白天，惊出一身冷汗。

如今那声音如此之近，猫妖连忙检查了自己的身体。

完好无损。

“兄弟……”

格鲁的呻吟，从身下传来。

作为一只橡树的树精，格鲁非常高大，它的嘴巴又长在很矮的地方。

于是猫妖看见了，一只巨魔正站在格鲁的面前，它的大肚腩不停起伏，无往而不利的胃液消化着食物，牙齿上挂满了木屑，手掌正有条不紊地挖掘着格鲁的身体。

格鲁的躯干几乎被掏空了，嘴巴只剩一半。

“格鲁！！！”

猫妖撕心裂肺的喊声，一定又吸引了更多的捕食者，可它不在乎。

它扑在巨魔身上，用牙齿咬，用爪子挠，用尽全力想要阻止巨魔啃食格鲁的身体。

可是巨魔毫不在意，意识到猫妖正在自己的头顶，他像是抓一只青蛙一样，将猫妖捏在手心。

猫妖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巨魔，它看见对方被认为是愚蠢的大眼珠子里，全是冷漠。

他们仅仅对视了一瞬，但那一瞬，在猫妖的意识里，被拉扯得格外漫长，像是一个完整的冬天。

“它真的，很愚蠢吗？”猫妖忽然蹦出这个念头，“还是说，食客不必在食物面前表现出智慧？”

“兄弟，快走吧。”

猫妖的身体脱离了巨魔的手掌，是格鲁用树枝卷起了它，扔到了另一棵树上。

巨魔呆呆地望着自己空白的手心，并不计较猫妖去了哪里。

他心无旁骛地，继续将格鲁的身体拆开，放进口中大嚼。

格鲁的嘴巴被他吃进去了，猫妖再也听不见好友的呻吟。

喀嚓。喀嚓。

森林中只剩下一种声音，永不止息。

猫妖躲在树上，死死地咬住牙齿，也中止不了因为恐惧而不停颤抖的身体。

在和巨魔对视过后，猫妖再也没有勇气跳跃到他的背上，它明白了真正的恐惧。

“原谅我，格鲁……”猫妖的眼泪忽然开始流淌，“你救了我，我却像个蛆虫一样缩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可不知为什么，猫妖不愿离开，它强迫自己目不转睛，在巨魔啃食格鲁的三个小时里，它一直忍耐着呕吐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