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涂山颂，他又长出了许多白发，一身白衫垮垮披在身上，十分憔悴。

呼延却恍若未闻，手中动作不减。

众弟子连忙跑上来搀扶着涂山颂，却不料，涂山颂推开小弟子们，做了一个令众人都惊愕的动作。

一个垂垂老矣的一楼之主，双膝下跪，匍匐在呼延面前，颤声道：“请白煞大人饶过孽徒一命。”

这番卑躬屈膝很是让人难堪，涂山颂却知自己不得不如此。哪怕卫颐今日必定要丧命，他也必须要求这一遭。

白煞逼迫他至此，为的不过是要他低下头，他要将他的骄傲踩在脚底，要让他弃了自己的根骨。

此言一出，众弟子皆是惊呼出声。那一副凶相的白毛兽竟是他们所敬爱的小楼主？！

江衡有些不忍看他，这老头辛苦一生，都养了些什么白眼狼。先是麝辛，再来一个卫颐，当真是冤孽。

呼延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停下了剥皮的动作，他将腓腓踩在脚底，厉声道：“两百年前，你拿眼睛来赎这人，现在，你拿什么来换他的命？”

江衡心中一惊。

涂山颂缓缓抬起头，先是凄苦的笑了一声，而后道：“臣，愿拿命来换，只是贱命一条，不知大人收不收？”

那原本半死不活的腓腓此时眼里滚下泪来，一抹血泪。它在呼延的脚底挣扎，头却拼命看向涂山颂，低低地呜咽出声：“师傅……救我……”

却是个小孩声音。声音虽是万分凄苦，可江衡看见的却是一双极为怨毒的眼睛。卫颐的恨，直至此时，才昭然若揭。

涂山颂身体一震，整个人都如同崩溃一般，江衡觉得此时的涂山颂就像是骤雨飘零的一片叶子，随时都有可能被摧残。

这声呼救，于涂山颂而言，更像是催命符。明知根本救不了，明明已经弃了他，却还是被这声“师傅”割的心脉俱碎。

呼延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他余光看了一眼江衡，不知为何，瞧见他一身的伤痕，隐隐有些发怒：“你的命在我这里可不值钱，偷窃印玺，理当屠城，没有屠尽摘星楼，已经极大的宽宥。你身为楼主，纵他犯法，罪该同诛。”

涂山颂缓缓低下头，竟然双肩颤了起来。江衡好歹也叫过涂山颂一声大哥，虽说卫颐十足十的该死，可是让他看着涂山颂这般潦倒，终究还是不忍心。

江衡见缝插针的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印玺既然已经找到了，那不如就把他交给他师傅处置。”

江衡知道自己没立场说这话，当然他也不认为呼延会听他的话。可是该做的，他还是要做，至于结果如何，便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呼延闻声转头看向江衡，那人双臂几乎尽废，身上也都是刀痕，此刻，却还能云淡风轻的同他讲情理。

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隐隐发痛。

这一点，倒是很像记忆中的那个人。可若是那人，绝不会为了这些人向他求情。

江衡很像他，却又不像他。这些不相像的地方反而让呼延觉得奇异，不知为何，他的话竟然不自知的退了半步：“你可知，他犯了什么罪？”

江衡听呼延话语中有退让的意思，便继着他的话道：“盗窃印玺、破坏大典以及偷偷炼制不死药，当然还有他试图杀你一罪。”

众人闻言俱是三观尽毁，惊的连呼吸都忘了。

涂山颂则是垂下了眼睛，却并没有多少惊惧。他看着如同罗刹一般的呼延，一瞬间失声笑出了声。

是他输了。

是摘星楼输了。

呼延冷声道：“你说，我要怎么说服自己放过他？”

江衡低声道：“把他交给他师傅，由他师傅处置，也算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话外的意思是就算是把卫颐交给涂山颂处置，也必须是个死刑。只是少在呼延手里受些罪而已，毕竟这些罪行，单拎出来每一桩都足够将其千刀万剐，卫颐，绝不可能逃的了死罪。

江衡知道，涂山颂是个聪明的人，他应当会明白他的意思。

呼延淡淡收回目光，涂山颂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