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如无尽无涯的汪洋大海，蔚蓝而广袤，铺展四野。高原的天空格外澄澈宁静。天空下，巨大的雪山如一面伟岸的高墙，横亘大地之上。青黑与墨绿交杂的山体显得厚重。才只有十月的天气，雪山上已经是冰霜皑皑，逐渐向下漫延。也许冰雪终年都不会融化，一年一年封存着远古积压的陈年秘事。因为山体雄壮扁长，远观壮如牦牛之背，当地百姓称之为“牛背山”。

这里是蜀州边境的一处偏僻地方，名唤荥经县。虽然处于蜀州，但已是蜀州和羁縻州等外族杂居，乃吐蕃人聚居之地。荥经县城并不大，围带着邛水河浅浅绕过，背靠如天墙耸峙的牛背山。邛水河远远汇入青衣江，再由青衣江汇入泸水（金沙江）。山环水绕，高大的雪山和低矮的丘陵相间，平原几乎只存在河谷两侧。

荥经县城便坐落在这河谷之上。

古朴而狭窄的街道上，房舍挤挤挨挨，逼仄错落，充满吐蕃族的民族风情。各式各样的建筑，皆是中原汉人所未见过的。梁宣、绾鸿音等人行走在街市之上，打量着满眼的异国情调。此情此景，同锦绣繁华的成都、临邛皆大不相同。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就连集市上所遇见的百姓，也基本是吐蕃人，穿着服饰大异汉装。梁宣众人深入异族之地，为防惹人注目，便也提前换了吐蕃的服装。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不过此地虽然以吐蕃为主，终究也是中原朝廷治所之下的。要找汉人，还是随处可寻。梁宣等来到荥经县之后，向当地百姓打听可以上牛背山的向导。在当地乡民的指引下，他们来到这闹市区。梁宣这一行人来的，除了绾鸿音，还有雪岛的北冥、知松寒、霜朝丘三人，他们坚持要随行，只留了冲一人在临邛照看；以及熟悉蜀州地方的唐策，誓死追随梁宣左右的昆仑派弟子喀生。不过冬格尔可是没有来。梁宣知道她和永年已经暗生情意，也挂念永年的伤情，便留她在临邛照顾。

灵枢也在临邛，照看嘉怡。她还要继续研究那尸毒的解法。

此次所要找的向导，也是吐蕃人。叫做莫塔。现在看来，莫塔先生所住的地方，似乎并不□□宁。因为他们已经来到了城中最热闹繁华的所在。前方出现了一家门面广大的馆驿。却不是什么酒馆、商铺，只高高挂起一卷旗幡，上面用吐蕃的文字写了什么。风吹动旗幡，那背后露出的却是汉字，乃是一个“书”字。

“便是这里了。”引路的乡民，官话里还有一丝蜀语的味道。众人于是随着走入。只见此地竟是一个书馆。刚一进门，便听到响亮的读书声。而且读的还是中原的官话发音，在齐声朗诵一首诗。

书馆中的人皆是吐蕃族装扮的学生，年纪都尚轻，有十三四岁的，也有十七八、二十余岁的，皆少年子弟。他们手持书卷，吟哦有声。堂中一个先生，模样斯文，长髯垂须，也留着吐蕃族的服饰，只是头上却戴了一顶汉人的青纱高帽。他手中将诗集卷起，脚下慢慢踱步，随着学生吟哦的声调一下一下用诗本打着拍子。闭目听辨。

指路的乡民告诉梁宣，这位教书的先生，就是莫塔。梁宣等人怎么都想不到，原来这位能上雪山、过冰原的向导，竟是一位荥经县教书人。

莫塔还在专心教习，于是梁宣等人便只能在旁观看。这些学生将诗读了一遍，莫塔便随意点了一人，出语是十分标准的中原音调。叫那学生起来背诵一番。那学生也是吐蕃人，但张口便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看样子汉话说的很不流利。这首诗也背的坑坑洼洼、不甚流畅。

莫塔听得眉头微蹙，摇头道：“你坐下吧。”按着学生的肩头。

学生面有愧色，挠了挠后脑，悻悻归座。莫塔又环视众学生，道：“格尔苏，你来背诵一遍。叫大家听一听。”

“是。”一个响亮的声音回答道。随即便见学生中立起一个少年，约二十出头年纪，身材高大，面容英朗，墨眉星目，开口便琅琅而诵读之：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