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不识好歹，如今连只鬼也能到我们云深不知处的寒潭洞里来一探究竟，将来还有什么是进不来的！”蓝老先生果然来势汹汹，看到温宁居然也杵在一旁，便不由地更加捶胸顿足起来。大家都知道，他所指的鬼，可并不只温宁一只，早在魏婴修习诡道之后，在他眼里便算不得一个“人”的身份，更何况这只厉害的鬼不知怎的竟迷了爱徒蓝忘机的心窍，自己一生心血尽毁，悲从中来，呜呼哀哉！

他气呼呼地甩开身上的长袍，下褶往身前一摆，将身子坐定于寒潭洞外一块石头上，许是路途劳累，他左手一伸，从旁边兰室赶过来的侍从知趣地捧上了一杯茶。魏婴眼尖手疾，讨好般地将那盏茶抓在了自己手里，复又低着头双手奉了上去。蓝启仁本欲接过那茶杯，一见是魏婴在侧，愠怒之色更加明显，一拂衣袖转过头去把手撤回，只重重地叹了口气。

“叔父，何必动怒。”这当口，能解围的只有蓝曦臣一人，他满脸堆着笑，从魏婴手里拿过那杯茶，再次恭恭敬敬地奉上。蓝启仁这才端过去一饮而尽，把那茶杯又重重地摔回了蓝曦臣手里。

“勿怪我气恼。你们可知，那端木堂主是何人，端木安，三十年前曾于我有救命之恩，一次夜猎途中，我被鬼祟所围，无法脱身，眼见那鬼祟要将我剥骨噬魂，是端木堂主施了剑法为我解围，但那妖怪过于强大，端木堂主不慎被那妖气借助剑端反噬，导致灵力几近丧失，从此不能御剑。此事，老朽有愧！”蓝启仁抚住胸口，神情看来极为痛苦。

“难怪听闻端木堂主一代英雄，这些年却总流连于酒色，没了灵力，想来生不如死。”思追小声道，却看蓝曦臣在示意他住嘴，慌忙捂了嘴退到一边。

魏婴想起自己的那颗金丹，如今正在江澄体内生龙活虎，助他重振了莲花坞，助他除妖邪，助他挺直了腰杆仍是英雄模样，还娶了亲，……江叔叔虞夫人师姐若泉下有知，该是极大的安慰了。他长吁一口气，不管江澄遇到他魏无羡是有幸还是不幸，但他魏无羡自是有幸在当日被剖丹之后没有如端木堂主般消沉下去，虽然修习诡道仍为江湖中人所不齿，但好歹有这一技傍身，自己才又找到一方立足之地，继续履行当初同蓝湛共同许下的锄奸扶弱的诺言，也正因为自己的不放弃，才守得来今日蓝湛始终站在身边不离不弃。

蓝启仁的话并没有说完，只听他继续叹着他的气道：“尔等之事，连端木樱一个小姑娘都看不下去，在那么多仙门百家前公然提起，老朽早已无话可答，真是让全天下人看了我们蓝家的笑话！日后若再见到端木堂主，便让他看看我这被他用身家性命救下来的残躯一副，究竟是教出了怎样的好门生！”

“尔等如何，我已年迈，勿须给我说法。但是忘机，你要在江湖上立足，难道从此便是一直这样地浑浑噩噩下去？”蓝启仁看着蓝忘机那张雅正得让他找不出一丝差错来的脸，越是心痛得无以复加，站起身来便要拂袖而去，临去前，又丢了两句话给已然石化的众人，一句是：“好生对待端木樱，不可无礼！”第二句直接指到了魏婴的脸上去，啐然道：“你，怎值得……？！”说完愤然离去。

魏婴被当头一喝，不，这句“你怎值得”比当面的呵斥还要来得残忍，心里堵得难受，也委屈不堪。他知道蓝湛不会在这种关头站出来说什么，叔父待他如父而胜于父，他一向敬爱叔父，责之切爱之深，这个道理谁都懂。那么，是否自己真的给蓝湛带来了如此多的不堪甚至骂名？蓝湛为了自己不惜得罪众多仙门，为了自己打伤三十三位同门前辈，为了自己挨三十三道戒鞭痕，为了让自己有一条堂堂正正的阳光道可走而去当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仙督，……而自己这些年，可曾为蓝湛做过些什么？甚至，考虑过什么？

所以，端木樱的质疑蓝湛犹豫得合情合理，换做是他，甚至可能会更早出现这样的犹豫。

“含光君，蓝翼前辈可曾提到抱山散人所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