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也没去理会那些饱含愤怒的窃窃私语。不知走了多久，他恍然抬头，却看到了高高的祭台，看到了文国师和大队人马。

文国师扬声怒斥他：“姜离，你竟还敢逃跑，速速就擒！”

“青藤观已成为废墟，姜暮云等人尸骨无存，你若还有良心，便随我回灭思牢，赎你的罪过！”

姜离怔了怔，轻轻抬起手，将黑色面纱扔到了地上。他竭力打起精神，环视一周——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却很一致地回避开他的目光。

站在一旁的文国师神情复杂。他知道姜离在找那个叫魏止的孩子,是怕他看见吗？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对上姜离涣散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泊如不在……没错，他受的伤应该还要再昏睡上两天，他出手还算有分寸，又有文国师看着，应该不会有事。

姜离似是松了口气。

他只看着国师，逐字逐句地、缓慢地说道：“好。”

“我不想伤人……我，跟你们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

依照他们的想法，应当是姜离负隅顽抗、他们英勇抵抗将其就地正法才是，可姜离的做法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人群渐渐散开，姜离跟在神情复杂的国师后面，脚步有些踉跄。没了黑面纱的遮掩，他的面色苍白而冷，满是斑驳血迹的青衣拂在地上，像当初斩杀岁无的时候，搏斗到满身浴血。

“虚伪！”人群中有人冲上前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姜离，我全家十七口人，因瘟疫而死，只剩了我一个，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赎罪吗？”因情绪太激动，那人满脸是泪，姜离沉默不语地从他身旁走过，没做更多停留。

腰侧忽然一阵尖锐的刺痛，姜离一愣，低头看去，却是那年轻人的剑刺了进来。那人的手是抖的，自然也力气不大，但这一刺却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对姜离来说，他死是不够的。

“我真希望……我真希望你从未生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是你，怎么会死那么多人？我怎么会没了家？”在姜离怔愣的视线下，那人双手颤抖地大喊，短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实际上那时姜离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他忍着腰侧刺骨的疼，有些困难地弯下腰，看样子是想捡起那柄剑。

——后来姜离想，自己那时候大概是想要把剑还给那个年轻人，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他还是没能如愿。

他弯腰拿剑的动作太具有威胁性，指尖刚触碰到剑鞘，便有满脸戒备的修士围了上来。倒刺鞭抽下，那痛楚太过尖锐，他一时间失了理智，猛的抓住那满是倒刺的长鞭，扬手一甩，那名修士武器脱手，猛地跌落在地。

文国师厉声喝道：“姜离！”

众人手持利刃，面带愤懑，一步步围了上来。

——或许这才是众人更想看到的。

很难想象那样重伤垂危的身体能够生出那般大的气力，与十数名精干修士顽抗许久，但如此耗下去，先死去的必定会是姜离。就在此时，扶卿趁混乱再度出现，在迷津妖雾的遮掩下，众目睽睽中把他带离了包围。

“啧，现在他们可都以为你还有同伙喽。”扶卿啧啧地看着姜离满是脏污的衣衫，挑眉反问，“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所谓祭天大典不过一个噱头，谁听说过什么老天开眼？杀了你也只是无能之辈平一平民怨民愤罢了，你以为你死了，这一切就能消除吗？”

方才以重伤虚弱之身经历这样一场激烈打斗，姜离近乎力竭神衰，下意识地问道：“你，你能解这场瘟疫吗？”

“若我乐意。”扶卿笑吟吟地，广袖轻拂，一如既往地从容优雅，“那就看你能付出什么让我乐意了。”

在那间小屋里，他选择放弃了人间。那天扶卿在他身边笑得嘲讽，脚下是万丈深渊，一场场噩梦在眼前飞速循环，而他清晰地感觉到一条坚不可破的因缘线将他与那些噩梦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师姐的死，青藤观的覆灭，那场蔓延京安的恐怖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