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炯跟奚绍一样浅眠，因为带伤难得睡到日上三竿，待李婉着人叫他时，才发觉萧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也是，他这兄长忙着去朝上领下邙山，人逢喜事精神爽，多早都不算早。

他偏头看了看有些冒血的左肩，没在意，披上件薄衣就起了，谁知院落中正等着颁旨太监，带来的消息出乎意料。

萧炯拢着衣服，没去拿那道布帛，皱起眉头问道，“陛下要将邙山给我？”

李婉直起身，面色不改的提醒道，“先接旨。”

太监递出旨意连声应着，“回左军将军，这是陛下今早的谕旨，说王爷的兵马今日午后就能全数进驻邙山。”

萧炯突然想起那天奚绍在门边的话，手里的帛书突然十分烫手，“那萧…成都王殿下呢？”

原先萧炯在京领的就是翊军校尉一职，萧颖则拜越骑校尉。这回他加封了将军，官职比萧颖还高，但明明是萧颖赢了夺营。

撇去订好的规矩，不仅不讲道理，更不讲情理。

太监笑道，“回将军，陛下说等成都王殿下回到邺城后，将赐成都王殿下九锡殊礼，并进位大将军，加黄钺、录尚书事。”他见萧炯的脸色难看，又补充道，“外镇的王爷里还有哪位能有这等殊荣，上一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大人还是汝南王呢。”

萧炯便懒得再问，转身回了房。

因为萧衷留萧炯赶萧颖的事，散朝后，萧乂便青着脸转道去了含章殿等着上奏。萧衷这一手始料未及，出乎众人所想，但明显让萧伦心情大好。

下了朝，萧伦满面春风的与奚侍中走在一起，指了指那方宫殿，高深莫测问他，“居其中者何人？”

奚绍看着他的笑脸，也笑，“绍愚钝，还请王爷赐教。”

萧伦大笑，语调同戏腔一般悠扬，“孤家寡人罢了。”

萧炯回了房换好衣服，午膳也不用便出了府，先是上门了奚宅，丁大娘道奚绍正在赵王府中议事，又拖着病体跑了一趟邙山，谁知萧颖也不在军营，还是那位石姓副将颇为了解自家王爷，见他有急事，便领着他在秦楼楚馆外的马厩转了几遭，果真给他碰见了萧颖的马。

那马色红如血，实在显眼，像是将整个洛阳马匹的颜色都集到了这一匹身上。

石超见这不苟言笑的王爷望着马出神，正想好好说道说道马种的培育进口，就见这萧炯突然头也不回的上了高楼——青楼，青翁醉。

开春不久，洛阳仍然寒意未销，一众穿着凉快的美人正抚琴弹奏，突然一道突兀低沉的声音响起，“兄长昨夜还是伤心失意人，今日就要在春闺里寻快意？”

萧炯声音冷厉，不怒自威，连带着琵琶丝竹的声音都弱了不少。

萧颖抬眼略了他一道，看样子倒不像是愤懑不甘的脸色，搭着膝盖悠哉游哉，“你过来做什么，将军也逛这种地方？”

一声“将军”让萧炯的眉头皱了皱，“此职并非我愿，也非我所求。”

萧颖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动了动指头，几个抱琴的美人便退下了，萧炯刚刚呼出口气，又听萧颖指着其中一位抚琴的女人道，“你留下，过来替本王剥葡萄。”

“是。”那女子缱绻道。

萧炯冷着脸坐在了桌案对面，也不开口讲话，就这样僵持着。

那女子在萧颖身侧剥了许久葡萄，连指甲都要染岔色了，终于受不了这没由来的凉意，咽了下口水，颤颤巍巍将新剥的一颗递在萧炯眼前，“大人…”

“你找我有事？”

萧颖伸手将葡萄从他眼前拿了回来。

萧炯将那女人无视的十分彻底，沉声道，“孙惠夺营之战立功，我打算请封孙惠为晋兴县侯。”

萧颖脑中草草过了一道人，想起了那是把夺营之战扳平的猛将，嚼着葡萄含糊问他，“消遣我？”

这声音轻飘飘的，却让女人手里的葡萄差点落在桌上，萧炯继续道，“此人口讷好学，文武皆治。但本王座下却不能容他，若兄长不嫌，可荐其为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