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奚绍回朝，朝中大事基本就不用萧衷费心了，但萧衷似乎是天生不能周全安乐的命，不费脑就得费心肝脾肺肾。饮尽一碗苦的掉渣的汤药，他拧着眉头道，“我倒宁愿你被赵王请去府上作客。”

奚绍勾勾嘴角，接过碗看了一眼，“陛下喝的还是参茶？”

萧衷可怜兮兮的攥着帕子，苦得不想说话，一张嘴药味就冲上天灵盖，“即使还是参茶，司膳局也换了菜式，即无药性相冲，喝不喝的也不打紧。”

两人都不爱苦味的东西，奚绍将杯子递出去，也颇无可奈何，“好药都是苦的，不如……明早上朝我给你带些蜜饯？”

杯子里的蒸汽徐徐往上，奚绍的声音又实在温柔，萧衷接过杯子，没松手，凑上去把一嘴苦药味送了出去，半晌才道，“那多谢奚卿了，听你说话就能让朕好受多了。”

奚绍勾着头，抿了抿嘴唇，咋摸出一阵苦味，“嗯，你是好受多了。”

“陛下，常山王殿下求见。”

门外突然响起了石堪的声音。

萧衷看着一瞬站远的人，揉了揉额角躺了回去，叹道，“我以为你已将话跟六弟说清楚了。”怎么还往上赶呢？

奚绍一边拿指腹擦着嘴，一边道，“若他反应不大，赵王怎会信你们兄弟阋墙？”

话音刚落，就见萧乂已经铁青着脸走了进来，见奚绍也在，步子缓了缓，“奚大人不是和赵王一同出宫了么？”

萧乂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与奚绍一同共事那么多年，对这人属于那派哪系再清楚不过，即使有一天见着萧衷了捅奚绍一刀也深信一定是奚绍的计策使然。

此问一出，萧衷率先咳了起来。奚绍瞥了一眼某人暗暗扬起的嘴角，从容不迫道，“陛下想吃蜜饯，托臣明日从宫外捎些进来。”

诚然，是他实在放心不下，出了又回，上赶着关照来了。

萧乂无语凝噎，没好气道，“蜜饯也罢，只要不是烈酒，皇兄的身子还能经得起造。”萧衷的咳嗽声停了下来，萧乂长叹一口气，“正好奚大人也在，好好劝劝皇兄。皇兄若要留下齐王，臣弟也没有请求皇兄收回成命的道理，只是让十六弟回邺城一事大可暂缓，皇兄啊，你是不见赵王一党那德行，尾巴都快冲上天了！”

等这一通牢骚发完，萧衷看了眼奚绍，后者心领神会，“今日所谋之事本该早些告知王爷，可若贸然行事，不免更出纰漏。”

萧乂懵了，“出什么纰漏？怎么回事儿？”

奚绍道，“成都王殿下被遣返，并不是回邺城，而是去黄桥。”

萧乂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忙凑到沙盘边聚精会神的看起来——黄桥所处之地，乃赵世子重兵驻守之郡与北上洛阳之道间的要塞枢纽！

“你继续说。”

奚绍道，“齐王炯将出阳翟攻打张泓，并由其传檄讨逆，起兵之时先杀军司管袭，把控武库兵符，由殿下带兵围守洛阳宫城，挟制赵王一党，同时传旨换下豫州刺史何勖，断河北军粮草后援，十二万步兵将寸步难行。届时成都王挟持赵世子在南，起兵相和，必得天下相应。”

萧乂的眼神在沙盘上跟着奚绍话转了好几道，布局他找不出问题，便问，“但景治出京，赵王必会起疑。”

奚绍道，“赵王派心腹张乌窥视齐王，张乌此人还算可控，臣会让赵王亲手推齐王出京。”

萧乂撑在沙盘边，“可是传檄讨逆，需要缘由。”

奚绍回头，只见萧衷倚在床边含笑望他，看热闹看的十分悠闲，“陛下便是缘由。”

萧乂不明所以，正要再问，就听奚绍道，“赵王图谋帝位之心昭然若揭，恐怕要委屈陛下离宫一段时间了。”

萧衷扬了扬袖子，笑说，“不委屈。”

两人莫名其妙一来一回，却搞得萧乂突然有种久违的熟悉，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融入过含章殿议政，以往还有卫冠他们陪着一头雾水，现在是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但不知为何，就是亲切的很。

萧乂本有许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