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华枢城的路上不再那么急匆匆，纪准和纪无月无心骑马，聚在马车里相对沉默。

“......老五，”纪无月看着纪准，那个在文华殿宵衣旰食只为腾出时间来见心上人一面的青年已经褪去了之前那副寡淡无情的样子。“你......还愿意娶宛儿吗？”

纪准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你认为我不会履行婚约？”

纪无月向来不怵他，“我句实话，虽然你这会儿抛弃宛儿会让我很愤怒觉得自己眼瞎看错人，但我不会阻拦你。”

“......为什么？”

“你觉得，宛儿是那种甘愿与人分享夫君的人？”纪无月的指尖滑过那盏极符合木宛口味的茶，“你想想，最初宛儿到底是因为什么同你置气的。”

纪准没话。

纪无月又道：“她虽然是木丞相教出来的女儿，可骨子里并不是宽容大方的人，别的女人可能会因为不够爱所以容忍夫君另觅新欢，可在她这里，你若是生出来那个心思就已经失去了跟她交心的资格，你看不明白吗？”

关中平原干冷的风从窗里吹进来，即使是寒冬腊月，马车里并没有烧炉子，两个年轻人却好像感觉不到那刺骨的寒风一样。

“......她在意的点不是这个。”纪准的声音低低的，“她之前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因为我每忙得不见踪影，没能给她足够的安全福”

纪无月耸肩，“有区别吗？反正核心都是你的注意力没有在她身上。”

纪准忽然微微地笑了，“现在讨论这个又有什么用？长姐，你不会以为她忘了所有与我相关的记忆还是原来的那个宛宛吗？”

纪无月的心口猛地一颤。

不仅是为着纪准那声久违的“长姐”，还为他话里和伶音如出一辙的深意。

“你以为她为什么那么乖顺？”纪准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纪无月却只能感觉到他无法言明的痛苦，“你以为受一次伤她就可以不再跟我计较那些让她生气的事了吗？”

“她只是......忘了我而已，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虚伪的迎合。”

“迎合她未来的夫君，穆王殿下，仅此而已。”

纪无月皱着眉看他，“所以呢？你不想要这个心里已经没有你的宛儿了？”

纪准没话。

纪无月将那杯早已放凉的茶灌下去，对他冷笑，“你不要正好，宛儿省的跟了你还要处理你那三千后宫的糟心事。虽然我给不了宛儿想要的幸福，但我能让她凭着凌王妃的身份在燕碣城横行霸道，等她遇见想要的那个人再放她自由，总比在你偌大的后宫里忍受着一群和她分享丈夫的女人默默老死的强！”

这话大逆不道地将某些心照不宣的事挑了出来，可谁也没心情收敛。

纪准忽地勾唇。

“谁我不要她了？”

“无论她心里的人是谁，无论她愿不愿意，”年轻的亲王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占有，“她的夫君，只能是我。”

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无论是成为皇后荣冠六宫，还是失去恩宠老死冷宫，她都逃不开这个既定的事实。

这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纪准笑了，很纯粹地笑了。

他与这该死的命运斗了这么久，第一次由衷地感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