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爹，最近外乡人是不是多了些？”

茶馆内，跑堂的小二刚给人上了茶水，便跑来同掌柜的老父嚼舌头。他们家世代经营的这个老茶馆，是镇上唯一还算规整的建筑了。夷陵这个地方，向来穷山恶水，尤其此处向北不远，就是让人闻之色变的乱葬岗——他自小听过的关于乱葬岗的骇人传说怕是可以说上三天三夜——所以人烟甚为稀少，也是亏得此处有个不大不小的渡口，才多少聚了些人气，形成了这么个简陋的镇子，这个茶馆也算勉强经营了下来。

老掌柜从账本中抬头，看看茶馆中依旧冷清，却比之往日多上一些的客人，叹道：“如今，夷陵竟也是块宝地了……”

小二不解，顺着老掌柜的目光扫过茶馆的三三两两的客人，外乡人居多，口音倒是相近，衣着虽比之当地百姓好上太多，却都风尘仆仆，满面颓败——应是被迫远走他乡，不知何因举家逃难来了。

临近一桌一家老小，家主是个中年汉子，忍不住叹气对老掌柜道：“不错，夷陵监察寮再怎么说，也不会胡乱害人性命！想那云梦现在……”

“啊郎莫要胡说。”一旁妻子提醒道。

汉子不悦：“有何不可说？那温家的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只因我小舅子名中占着个‘澄’字，就杀了他一家三口。现在云梦地界都成什么样了，因这莫须有的罪名被害的人还少么？”

他的妻子似乎被说到伤心处，顿时红了眼睛，捂面不语。

邻桌一人重重拍下筷子，附和道：“不错……那新设的云梦监察寮，只顾四处搜人抓人，出了水祟，却视而不见，诶，若不是我有些积蓄，尚可举家逃难……现在或许已被水鬼吃咯。”

又有人道：“若是江家还在，哪能有这种事发生……”

“诶，提到江家……”原先那人道：“听说惨得很呐，那天从院里冲洗的血水，都把周边的莲花湖染红了。”

那小二听得好奇，追问：“你也是云梦人氏？你亲眼见过？诶唷……阿爹你干嘛打我。”

“胡乱问什么，还不去招呼客人！”他刚问了两句，就被自己老父亲打得闭了嘴。

小二这才看到，茶馆角落远离人群的地方依偎坐着两人，犹犹豫豫，也不晓得叫人招呼。

“二位客官需要点什么？”小二上前问，目光扫过两人，却见其中一人佝偻着背，穿着粗布麻衣，带着草帽，露出下半边的脸黝黑黑一团，甚是丑陋。另一人缩在暗红色长袍内，看不清身形样貌，头带着兜帽，似是怕光或是怕风，可兜帽下露出丝缕缎子般的漆黑长发和一小节精致白皙的下巴尖，竟是让人觉得她定然是个病弱貌美的小娘子——可惜，看着二人依偎在一处的情状，大概已是嫁做人妇了。这是什么眼光，非要挑这么个丑男人？

那妇人从袍中伸出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推了推男子，口中却含混不清发出“啊啊”的催促声。

原来是个哑巴，还是个病恹恹的哑巴。小二心中想，莫名有些遗憾。不过这男子长这幅黑漆漆的尊容，配个哑巴，倒也合适。这良人啊，好不好看在其次，但一定要般配。就像自己的老婆，虽没有多么好看，却勤快能干，还给他家生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娃娃，可不比什么病弱美人好得多？

那男子沉默了片刻，道：“水，馒头。”

买馒头何必到这茶馆来！没想到带着老婆出门还如此抠门……竟是个死穷鬼！小二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一时不知是可怜这男子娶了个个病哑的媳妇多些，还是可怜美人嫁了个丑穷丈夫多些。

好在他妻子是个明事理的，及时拍了拍他，那穷鬼犹豫，才道：“酒……一壶。”

“好嘞，自家酿的果子酒一壶！”小二哥利索地给人上了酒，又忍不住好奇问他：“怎么，看您二位的样子，也是从云梦那边来得？”

“不、我……送她……回、回娘家……她想再、再回乡看一眼……”丑男人有些结巴，不过多少听出些夷陵口音。只见他悲痛地叹口气，握住他妻子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