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许鹰扬手中拎着把带血的刀，大周历来是重武的，路人也只是多瞥了两眼，怕沾了晦气特意避了些他。

这条路上，尘土里滚落着黑色的珠子，许鹰扬步子是慢的但却稳极了，每一步都踩起一大片灰尘。

刚行了半条街，就听得后面传来一阵喧哗：“不得了了！陶县令给杀了！”

“哗！县令死了？”

“死的好！”

人群中顿时纷攘起来，或嬉笑怒骂或低头沉思或恍惚失神，人群迅速又四散开。

“真是像极了冬日里猎鸟啊！捕一只，散了一群，这人跟雀，也无甚大区别。”许鹰扬望着人群轻笑了声，粗布衣袖细细擦拭了刀口，摇了摇头重新走上石板路。

……

陶府里血腥味刺的许鹰扬鼻子发痒，他手里牵着一头驽马，屋子里衣衫半裂的女眷面目含恨。

“爷爷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没叫你一人白走一趟黄泉，全家一齐陪你，也好叫你快乐些上路。”

脚底下有个人捂着肚子气若悬丝，许鹰扬瞥了一眼，一刀便扎了下去，牵着驽马慢悠悠的出了大门。

门匾残了半块落了下来，底下还殷着血，许鹰扬啐了口唾沫，骂道：“狗官。”

“爷算是出了这口恶气，嘁，天下之大，好汉子哪里去不得！”

……

二：

时日已经迫近夏至，这田里依旧是龟裂开，天晴的莫说是落点雨，便是连河流都不见半点水星了，烂泥里挤了一堆草鱼，不断的张合着腮帮，以希冀能在老天爷降头场雨前落条命来。

岸上的人饿的直打摆子，李斯年用麻草搓成的细绳勒紧了腹部，胸口有些闷的难受，口里充斥着酸臭味，四肢早已疲软了，双眸望着那一滩拍着尾巴的鱼冒着绿光。

田埂里的是没有苗的，黄秃秃的土壤显得死气沉沉，两边仅有的几颗大柳树也抽的黄芽。

“贼老天，这是不叫人活命啦。”李斯年轻声嘟囔了句，半大的小子呼哧呼哧的拎着木头，一屁股坐在了树阴下，也全不在意干净不干净了，总归是要凉快些，衣衫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浑身难受。

“阿大，山里也不多树了。”

“人饿极了，什么不能吃？”李斯年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道：“莫挑着木头了，省些力气，爹总会叫你吃上顿饱饭的。”

半大小子虽说舍不得那一堆木头，但是总归还是听爹老子话的，揉了揉肩胛然后晃荡着身子往村头赶过去。

李斯年也不管这田里还能不能长出苗来了，见还有青黄色的苗直接一把撸下来，塞进了嘴里使劲的咀嚼着，泥腥夹杂着麦苗特有的清香，总算是让他有了些力气。

“这么些木板，卖个屁的钱，贼老天，不该叫那些屯粮的家伙劈死么。”李斯年一边骂着，一边往河床里搭着木头。

一担木头也才不过搭到近河床中央，离那最近的草鱼还差着半个身子的距离。

“去他娘的。”李斯年心一横直接半个身子横了过去，虎口压着鱼头，一把钳在了手中，脚底下的淤泥开始凹陷下去。

李斯年眼里是发了狠，眸子都被饿绿了，也顾不上烂泥直接一口咬住了鱼腹，然后连忙又抓了一条，淤泥已经陷到了大腿侧，他连忙压着刚刚铺的木头拼了命的往岸边爬过去。

恶人天不收，李斯年躺在岸边，大口的喘着粗气，两条鱼就这么放在胸膛上，嘴角还挂着两片鱼鳞，满嘴的鱼腥味，偏偏腹里生不出一点恶心，反而更加饥饿起来。

那一块鱼肉自然是落进肚子里，李斯年过了好一些才晃着身子起了来，冲着那泥坑摇了摇手里的两条草鱼，踉跄的往家里赶去。

刚靠近村头就听见一声声怒骂以及打斗争抢，整个村子全然乱了套了，稍富裕些的家庭早就冒起了黑烟，那王家地主里女眷的哀声痛苦，还有男人的呼喝狂笑，隐隐能听得几声：“有粮了！得救了！”

李斯年心里也不禁打怵，也顾不得脚底下没力，连滚带爬的向着家里赶了过去，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