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雷声隆隆，时不时仍有女子哭声传来，楚靖头皮发麻，瞅瞅脚下泥水，越发抱紧保教头脖颈。他一边害怕被溅一身腥臭，一边又担心被什么妖魔赶上，心口咚咚直跳，只恨不得全身都缩成一个小团，扒在阿保头顶。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殿下还记得您小时候念这个么，阿保如今只记得个开头了。”

“我也比你强不了多少。”楚靖嘟囔，想起儿时天不亮就去成均馆问学，秋冬寒暑不分雨雪，心神便有些抽离，“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翔……翔……”后面的却也是难以记起了。

“马上便到对岸。”保教头兴奋道，楚靖抬眼望去，确实近了。

“到了到了。”江岸近在咫尺，陈立先一步跨上去，转身便来拉人。

楚靖想着就要回到地面，也是惊喜相交，催促地拍拍前人后背，恨不得喊两声‘驾’。

“殿下，等等奴婢呀。”楚靖肩上一颤，身后一张明媚可怜的脸便凑了上来。

他转过头，将手递与伺画，竟感觉四周空间十分飘渺，而自己笑得也十分堂皇，赶紧温声说道，“快，咱们一同上去吧。”

伺画将湿凉的指尖缓缓伸于楚靖手中，轻轻磨蹭，“王爷上到岸去，是重回人间，于奴家而言，只有在这江上才是归乡。”

“你说什么？”

伺画自幼便在宝琴宫服侍，是跟他最久的大宫女，平日里也个是安稳妥贴的性子。

楚靖活得精细，对伺候的人要求也高，精挑细选的几个女使，他都是娇娇养着，务求比人强。因喜欢温柔婉约的女子，便将一干人□□的很是顺服识礼，平日里但没有谁敢用这样粘哒哒又轻佻的语调动作与他亲近。

楚靖想：这个人，她不是伺画。

假伺画贴近，一点凉气散在楚靖耳边。

一瞬间，楚王爷头皮发麻，心脏重重跳了两跳。他强自凝神细看，一张青白面皮，双瞳竖直的怪脸，近在咫尺。楚靖骇得喉头打颤，张开嘴也如哑巴一般，只能听见‘嘎啦’声响。

那妖怪小小一只，贴得很近，似笑非笑的面皮上不时会落下一层蓝湛湛的粉末，一双滑腻腻的手慢慢收紧，便要将楚小王爷拉去。

同一时，保教头回身，抬脚猛然向身后扫去，那女妖便以巧力将身子压下，险险避过这一踢。

楚靖脱开纠缠，当下四顾，这才发觉自身竟还在蒲江中心，旁边就是那艘脱水的大船。而陈立等一众护卫、侍女早已不见影踪，偌大江面竟仅剩他与阿保二人。

楚靖此刻心胆俱裂，只死死抱住阿保，大声呼呵，“孤乃大徽王朝顺正皇帝第九子，是圣上亲封的南昱王，大胆妖邪，安敢害孤！”

女妖捂嘴娇笑，便又有一层蓝色的粉末落下，“奴是个地头蛇，自有天王老爷来管，等闲王侯来了，也并不怎么害怕的。”说着，便用两指戳向泥沙，一转眼，浑浊江水便从小洞中溢出，溅湿了楚靖鞋面。

保教头将楚靖向上一颠，“殿下，抱紧，这回可是硬点子。”

看似粗蛮的男子，却使得一手软剑。这剑日常收在腰带中，用时一扯便出，薄如蝉翼，飘忽不定。剑身轻柔曲折，随着手腕灵巧抖动，炸出好大一朵剑花，只把那妖女唬得连连后退。

“小殿下好生无情，奴家好心请殿下做客，怎的竟指使凶徒，要奴家性命。”女子连番躲闪，身法看似有些笨拙，只是头身皆有江水环绕抵挡，大好招式每每被她轻易消解。

保教头不由讶异，细看之下便见那女妖周身一圈流水屏障，流光溢彩，犹如活物，想来必是什么秘宝法门了。

楚靖回道，“你怎的就来请我做客了？我们，不熟。”想起那霜花怪谈，急忙道，“再说了，我不缺金玉珠宝，也不要霜花束发的，你，你莫要诓我。”

女子愣了半晌，接着便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