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暖和，这一日鎏金仙鹤小铜炉子烧得是一团松香饼，气味恬淡，养神安身。

耳边听着门一响，林娇娇知道是红叶送人回来，没睁眼。还是懒懒地倚着身子，只是手上动作不停，蜜蜡佛珠子被她有些发肿的手指一颗颗转过。

红叶瞧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斟酌着，“夫人，您是不喜欢赵娘子说起周娘子嘛？”

林娇娇手指一顿，睁开眼睛，看着放在桌面上一件小衫子，“周娘子先不说，那个孩子才可怜。投身在周家，还没长大便没了。”

“说起来，当初和我最相熟的人该是周娘子。自打她没了孩子，这都过去多久了，竟也不见她来走动。”

红叶道：“妇人小产等于坐小月子呢。料是她身上没养好，这才不出来走动吧。”

其实不是，红叶昨日还听哥哥说，在街上买菜见到周娘子了。

林娇娇摇了摇头，不说自己信还是不信。过一阵又想起来，问道：“当日送去的那些补品，你亲手递到她手上了吗？”

说得是当初刚一听闻周娘子小产后，她就派人送东西的事情。

红叶点点头，“奴婢亲手给她了。周婆子想接来着，奴婢闪开了。”

林娇娇这才放心，“那一小盒阿胶，光是化水喝了都能大补妇人气血。身子好了，以后再怀就不难。”

红叶瘪瘪嘴，心中抱不平，“夫人您就是太心善了。奴婢到现在还记得周娘子当时拦着咱们去山里的事情呢。”

“左右咱们也是藏着掖着的，最后结果没错漏就行了。”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竹青的声音。

“夫人，周娘子来了。”

屋里两人都是一愣，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待得人一进来，林娇娇看清她模样后，不由生出一股可怜。

往日周娘子便是受了婆婆的欺辱，都是一副乐呵模样，精神头看着很好。怎么才过去多久，竟将好好的一个人熬成这样？

面色发黄，脸颊过分瘦削，凸显两边的颧骨高耸，双眼沉沉，透出一股老年人看尽世事的苍凉，但是眉目之间却是横生出一些戾气。

看着不显，可林娇娇却瞧出来了。

只因往年，后娘苛待她以后，她也曾走入死胡同，露出那种神色。

她连忙让人坐下，吩咐红叶出去熬些好汤水来。

周娘子听她细细吩咐红叶往汤中加一些阿胶、枸杞之类的东西，眼神一闪，几将落了泪下来。

待人一走，她却跪在地上，响当当地给林娇娇磕了响头。

这是为着什么呀？

林娇娇连忙下地，将她扶起来坐好。

周娘子悔恨道：“我是实在没脸来见你。那日你来问起要不要进山的时候，是我猪油蒙了心，见你家三郎高中，又看你挺着肚子，心中竟然生出几分不该有的嫉恨。这才昧良心那样劝你。今日来，是给你磕头赔罪。”

“天上神佛果然是看着的，我前遭做了恶事，后面就牵连祸害了我的孩子。真是活该。”

提起那个不幸的孩子，周娘子终于呜咽着哭了。

林娇娇劝了几句，见她还是那样，索性任她发泄也好。

过了一阵，看她终于缓和下，这才开口：“你还年轻，身子养好，不愁再要一个孩子。可不要走了歧路。”

周娘子面上惨淡一笑，“什么歧路不歧路的，若是能要我的孩子活过来，便是刀山火海我都敢闯。

她也不藏，“我婆婆没了良心，先是讹诈了宝芝堂一笔银子，又去隔壁巷子王家撒泼得了几两，却偏偏不说自己的过错。若不是她死活推我出门，我的孩子又...” br />

说到这里，她顿住话音。面上一扫悲戚，眼神发狠，看着叫人心悸。

隔壁王家就是当初在巷子口倒了水的人家，

林娇娇正要开口，恰红叶端了汤碗进来，她被引开注意力，又连声吩咐周娘子喝些。

“这是大夫开的妇人养气血的方子。看你脸色这样不好，是没休息好吗？”

汤水还烫手，浮起一阵阵甜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