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坐在前排，他赞同地说：

“知识改变命运，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我们以前读书是扛米交钱上想学校求学，勤奋刻苦，恭恭敬敬。现在倒好，社会把这帮孩子养成皇帝了。学费免了，书费免了，一日三餐的伙食费全免了。还不行，政府为了方便孩子们上学，连坐车的钱也免了。把他们当皇帝侍候了吧。结果呢，家长不珍惜，学生不学习。为了完成教育扶贫工作，你们老师和我们干部丢下业务，下村屯进社区挨家挨户动员他们读书，求他们上学。这不是颠倒了吗？”

雨终于小了些，滴滴哒哒砸在车顶上。前面进入狭窄的村道，车速慢下来。

郑主任打开一个塑料袋子，提醒大家说：“不知道今天要家访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我们出发得早，等下肚子饿村里没饭店。准备到村屯了，大家抓紧吃点干粮，填填肚子。”

我们有人拿馒头，有人取饼干，赶紧胡乱往嘴里塞。我吃两块饼干，又旋开水瓶盖子，连喝几口水，算解决了午餐。

张主任说车里空气闷，想摇下车窗。一股风夹着雨点扑进来，他连忙又把车窗摇上，不解地说：“社会在前进，是不是我们的思想跟不上了？以前，学生是祖国的花朵，老师像园丁，不停地修剪病枝，除掉虫害，保证他们茁壮成长。现在，他们呀，不能打，骂不得，批评重一点就怕伤害到他们自尊心……你们说，他们变成什么了？”

我冲口而出：“皇帝，他们现在变成了皇帝。”

梁主席一愣：“皇帝？……对。在家是小皇帝，走进学校，他们还是整个社会围拱着转的皇帝。”

雨势小了，滴滴哒哒还在下个不停。车窗外的雨水流成一片，雨刷怎么也刮不干净。隔着模糊的车窗，前方不远处出现了房屋。车子慢慢行驶，终于在一处楼房前停下。

“拿好雨伞，雨没停。”郑主任第一个推门下车，提醒车里的人。

我举着雨伞出来，雨哒哒地打在伞上，耳边到处是淙淙的流水声。我往左右看，村里的房屋掩映在一片竹子树木中，树叶低垂，淌着雨水，很沉重。

这个村子叫岜谷，有两个辍学学生，一个是九（六）班的曾浩，我班的凌凯锋住在村尾。

车上的人都下来了，这次一共有八个人进村屯动员学生。九（六）班历史老师包成思是本地人，坐村干部的车。村委的大张和小杨也是多次碰过头，大家都熟悉。

郑主任看大家都下车了，说：“我们是第三次来家访了。走，直走右边，先家访九（六）班的曾浩，然后再到路黎老师班的凌凯锋家，他住村尾。”

曾浩爷爷在屋檐下编织泥箕，说是爷爷，其实年龄不算大，也就五十多岁。他看到老师带着一群人来家访，忙不迭招呼大家进屋让坐。

郑杰主任作风凌厉，向爷爷介绍家访的干部和老师，然后说：“吴副县长挂点负责我们学校的控辍劝返工作，他很关心还没有注册的问题学生。昨晚特意打电话交代，一定要成功动员学生返校，不能耽误孩子们的学习，一个都不能少。今天我们大家好好劝说周小梅，让她明天晚上回学校读书。爷爷，这几位政府领导和学校老师你还记得吗？”

爷爷瞪大疲惫的眼睛，把大家逐个看一遍，嘴里说：“都来过，记得……”

爷爷一边给客人倒水，一边高声朝楼上喊话：

“曾浩，下来了，老师来家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