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石晨在一起有几日，那小子似乎不似先前那般怕他，特别是上次出去，不知怎的马儿受惊，马车失了控，他及时施以援手，才没让那小子摔下来，打那以后，石晨更是天天黏着他，话唠得不得了，根本无视他的冰块脸，不过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烦他，倒觉得有他天天在身边叨叨，多少有些亲切感和归宿感，没了前些日子的忐忑不安。

话唠的好处就是，你不必开口，就会有大量的信息涌进你脑子里，比如他知道了石晨口中的坊主，外人都称一声“九姑娘”，她开设的这家天香十二坊，是供一些王公贵族、风雅人士来此消遣，这里的歌伶和舞姬似乎很受欢迎，据说这两年来在整个洛城都渐渐名声在外。

平日里，他会随石晨在后院听候九姑娘的差遣，送她去钱庄、成衣坊等她想去的地方，或者有达官贵人家有喜事需要歌舞助兴时，她便会带着被点名的姑娘去这些官家，基本上他就是个保镖兼马夫。可是，除了那次留下他，她便再没和他说过更多的话，她在外头人眼里，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和那些官家太太热络得很，和那些达官贵人也少不得一些暧昧，那种时候他多少有些鄙视她身上那股铜臭和糜烂的味道，可是脱离了外人的视线，她又恢复那不多言的冷漠与无所谓，这时候的她，才让他觉得真实，又有些神秘，虽然并不喜欢她生存的环境，但毕竟她与他有救命之恩，收留之情，所以他暂时也没有动离开的心思。

两个月一次的赏花大赛，由洛城各家的歌舞坊轮流坐庄举办，每家出两到三名歌舞姬参加比赛，纯粹是为了提升人气，搞些噱头，吸引更多的贵人雅士，这个月轮到天香坊。今晚的大轴和压轴是天香的落雪和如霜，坊内人头攒动，歌舞升平，一派热闹祥和，虽说心里对九姑娘的繁复装束和精明势利有些看不上眼，可他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经营天香坊很有一套，天香坊的歌舞的确比其他家要有深度和内涵，很得一些附庸风雅之人的喜爱。

落雪的寻梅舞已近尾声时，却有人出来闹事。“名震洛城的落雪姑娘，果然是舞技高超，国色天香啊，公子我还没看够呢，不知道姑娘能否为本公子再舞上一曲！”酒气熏天的公子哥，拉着落雪的手臂，很是轻薄，落雪则白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呦……这不是大将军府的二公子嘛，今儿咱们这是赏花大会，也不好坏了规矩，公子若是喜欢落雪姑娘的舞，改日到天香坊，一定让公子尽兴！”说话的是前院管事吴大娘，虽说喊她大娘，其实不过三十开外的年纪，亦是风韵犹存。

“什么玩意儿，老子让她跳，那是看得起她，装什么清纯高贵，不过是以色事人，老子就是想睡你，也没什么不可以！”王二公子推开挡在前面的吴大娘，又向落雪伸出他的咸猪手，落雪白着脸，瑟瑟发抖地躲让。

“王公子，我这天香坊是王公贵胄风雅之士来消遣时间的地方，虽说以色事人，姑娘们却只卖艺不卖身，公子若是要寻乐子，怕是跑错地方了，该去城东头的怡春院才是！”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她身形一闪，挡在落雪身前。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大将军府的二公子王竟，仗着他那有权势的爹，早就是臭名昭著，恶名在外。被她这么一戗，面子上挂不住，更是火上房梁，“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在这儿拦着老子！找死啊！”眼见着那王竟的手就要沾上她的衣襟，却听见一声哀嚎，他只手捏住王竟的手腕，眼见那王竟因为疼痛，脸涨成猪肝色。

他冰冷着眼神，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滚！”

王竟退后几步，刚想发飙，眼神里却现出讶异和惊惧之色，“铜雀白衣？！”

他微眯着眼，心里疑云顿起，这个人认识他吗。

闻言，她亦变了脸色，不过又瞬间恢复如常，“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

王竟这次没有搭理她，只说了一个字，“走！”便领着下人，忿忿地离开了。

入夜，他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院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