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起在张合看不见的情况下，叙述了和当初那个小可怜初遇的那一天。

“谁知道第一次见面竟然这么戏剧化，我当时真的以为他很想死呢。”吓得他出门儿就溜的贼快，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去见弟弟。

虽然说着死了多好，无拘无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穿墙遁地，半夜三点吓得人不敢回头不敢动，疑神疑鬼，求神拜佛求放过。看着被他们吓得瑟瑟发抖的活人，也会乐的开怀。

这基本成了张小起死后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可是更多的则是无边的孤寂。

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看到他们。尝不到美味的食物，闻不到扑鼻的香气，对于味觉的渴望变成了香烛蜡烛，如果不想太弱被别的厉鬼欺负，就要跟别的鬼一起，挤在十字路口，抢晚上烧给过路亡魂的纸钱供奉。

不能和亲人朋友相见倾诉，看着他们一天天忘记自己，开始新的没有自己的生活，会开始难过，委屈，痛苦，甚至一不小心还会怨气缠身，变成大家都不喜欢的会害死人的凶恶厉鬼！

又或者自己没有被遗忘，那么他们也只能徒劳的看着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每天生活在悔恨悲伤之中，这样也会让他们这些游魂更加难过，不忍放手，会一直停留在阳间，被阴间排斥，被活人惧怕。

哪里都去不了。

后来张小起弄出动静，把本就因为弟弟身体状况而从来不敢睡的太死的张家父母叫醒，他躲在暗处，看着弟弟的爸爸妈妈心疼地抱着他，安抚他，着急的眼泪也掉下来，爸爸在一旁打电话，催促家庭医生赶快过来。

他在窗外看着医生在里面熟练的摆开工具，用尽自己所学救回弟弟的命。

后来他决定再去见一次弟弟的时候，先去了一直负责弟弟的那个医生的办公室，偷偷地翻看了弟弟从出生开始就存在的厚厚的病历本。

从小到大，弟弟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危机情况，但还好，每次弟弟都有着强烈的求生欲，生生把自己留在了这个对他并不怎么友好的世界。

“强烈的求生欲，医生是这么总结的。我才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死，他只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家人，从出生起就是家里人的累赘。父母已经工作那么辛苦那么累了，还要花心思日以继夜的照顾他，他的哥哥也是因为他，从小被别的朋友不理解，不和他一起玩儿，总说他神经病，幻想出一个弟弟，其实他根本没有弟弟。”

张小起说，张合有一次从外面回来，把衣服反着穿，以为弟弟看不出来，可是弟弟还是看到了，被画的特别不堪的外套，写满了污言秽语。

他曾经跟张合提过，让哥哥带弟弟一起出去，这样就能证明哥哥没有说谎了，可是张合不答应。

他说，弟弟可是他们家最尊贵的宝贝，怎么可以随便让外人瞧见了呢。

哥哥一直细心保护着弟弟，张家父母也一样。

就像有一次他突然发病，爸爸妈妈正在国外和一个磨了好久才得以引荐的公爵会面，得知弟弟出事的消息，头也不回的直奔机场，回家照顾弟弟。

“后来公爵很生气，决定永久不和我们家合作。”弟弟很伤感的坐在床上，“如果没有我，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张小起沉默地坐在床尾，没有发表任何感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是这个样子？难道？”弟弟对他很感兴趣。

这是除了张家人以外的新朋友，而且只有他能看见！

“我没有名字，我是个孤儿。”张小起实话实说。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你总有个能让别人叫出来的称呼吧？”弟弟有些执拗。

“你随便叫吧。”张小起无所谓。

“嗯，既然这样……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跟我一起姓张好不好？”

小孩子的眼睛清澈见底，眼里有张小起的身影，但是装在房间里以便家里人随时观察到他的状况的摄像头里，却除了弟弟，再也拍不到第二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