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妮莎睁开眼睛。

目之所及是一间封闭幽暗的的房间，无门无窗，面前只有一张厚重的石质长桌，两侧没有摆放着椅子，梵妮莎坐在长桌的这一头，另一头则摆放着一张椅背很高的木椅，椅子的把手和椅背相连，坐垫是深红色的丝绒，样式古朴，显得肃穆而正式。

和自己身下坐着的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桌子像是一张餐桌或者会议用桌，但上面空空如也，没有餐具也没有任何纸张。

只在桌子的最中央，摆放着一束玫瑰。

用“摆放”和“一束”这两个词似乎不太妥当，因为那些玫瑰只是无序地散落在桌子的中心，没有被任何器皿装着，好像有人将它们精挑细选地采下，务求每一朵都娇艳欲滴，却不加以任何延长花期的保存方式，就这么铺散在桌面，任由花瓣零落，花茎腐化。

在玫瑰之上，有着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一盏细而长的吊灯。

吊灯的头部是一个椭圆形，其下收拢，提供一个不会被挣脱的点，被漆黑的绳子悬吊起来，绳子下的部分是莹白的水滴形，也是光源所在。

有些像是沙漏形状的吊灯所发出的光并不强，只有一点惨白的微光，偏偏又悬吊得很高，只能照亮几朵刚好位于下方的玫瑰。

没关系的。

梵妮莎清醒地告诉自己。

这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个梦而已。

就在这样的想法从心中略过时，对面那张椅背高高的木椅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梵妮莎将目光转向这位迟到的客人。

她有着金棕色的长卷发，紫水晶般的眼睛，端坐在椅子上，露出得体的微笑。

“是你。”梵妮莎说。

“是我。”她甜美地微笑着说，“你不是一直都在等我吗？如你所愿，我来了，你好像不太高兴？”

“这只是一个梦。”

她摇摇头：“何必如此装腔作势呢？你我都很清楚，梦中只有光怪陆离的真实，而没有貌似真挚的虚假。你在等我，所以我才会出现，这把椅子就是为我准备的。”

梵妮莎面色不善：“它不是你的。”

她轻缓地说：“它是。这是心照不宣的，你不承认，它也存在。因为梦境是心灵的投影，它将沉默而忠实地反馈真相。”

梵妮莎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仿佛有某种奇特的力量将身体固定在了椅子上。

“呵呵，看来你想和我聊聊天。”她低低地笑。

等了好一会儿，她都没等到梵妮莎开口，于是她说：“那我们来聊聊看这间屋子吧。”

也无须梵妮莎说话，她便自顾自地说：“好阴暗逼仄的房间，虽然桌子这么长这么大，但还是让人觉得压抑，还有这些可怜的玫瑰，开得芬芳，被剪下之后又被随意地对待，因为花朵只是植物，没有自己的思想，所以只需被人挑选，而结局却充满随机性吗？啊，不不不，不是随机，花朵被人剪下就只有死亡这一条路了呢。”

“嗯，差点忘了这吊灯。”她咯咯笑着，“你觉得它像沙漏吗？可是我觉得，明明更像是……

“一个穿着白裙，被悬吊起来的人呢。真是可怜啊，光如此微弱，作为灯实在是有点不够看，头也和绳索融为一体，都是一片无声的黑暗，没人在意这个孩子想说什么，没人在意这个孩子看见了什么，没人在意这个孩子在想什么。”

她嬉笑地说：“反正，这孩子已经被吊死了嘛！只能永恒而沉默地被悬挂在这里，直到有人受不了这盏太暗的灯，把这孩子换掉。”

“够了！”梵妮莎忍耐着怒火，低声道，“这里不是放任你喋喋不休的地方。”

她似乎被吓住了，一字一顿地说：“你说，我，喋喋不休？”

她忽然生气了，笑容依旧甜美，语句却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扰人清净地说个不停，也比虚伪的沉默安静要好，至少我还能说，我还会说，而你……

“你敢说吗？你以为沉默是金？你以为一言不发就可以逃避罪责？你以为什么都不说，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