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下午两点的火车，陈安安把接下来的二十个小时分成三个阶段，从两点钟上车开始，到晚上天黑是一个阶段，不，还是到晚上八点吧，到时候可以吃那袋巧克力小熊饼干和九制话梅，两个一起吃不会腻。

从晚上八点到早上六点是第二个阶段，虽然最难熬，但是只要熬过去马上就能赢得胜利的曙光。早上六点到中午十二点是最后一个阶段，也是时间过得最快却也最慢的一个时间段，她们可以继续趴在桌子上眯一会，然后进行着倒计时，看看窗外久违的开阔平坦。

小时候忙于两地奔波，但也只是乖乖跟着，毕竟晚上可以横躺在三人的座位上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想。长大之后，三个人的座位她躺不下了，也开始思考这么远的距离到底是为什么。

“妈妈，你为什么要离开家里那么远？”半夜的车厢里，只有车轨轰隆的声音，不是很刺耳，一下一下的，很有规律，能随着大部分人安眠入梦。

“因为你爸啊。”

“那为什么非要是爸爸呢？”她十几岁也有点缺心眼似的。

“没有你爸哪能有你啊。”果然妈妈开始没好气了。

……

她思考了好一会，“那就没有我好了，反正我不出生也不伤心，也不是我非要出生不可的，”听起来像是赌气的话，但是却陈安安异常认真安静地说出来，“这样你就能陪在姥爷身边，说不定还能过的开心一点。”

那个时候的陈安安还不懂得，不是离开了这个让人不开心的人，就一定能遇到让人开心的人。世界上，不是只有两个人，更不只有两种人，逃离了一种生活，不见得就能遇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在数学上，这叫做非替代关系。

妈妈很久没有出声，直到过了很长时间，才靠在窗边沉沉地睡过去。

陈安安坐在座位中间，没有办法往窗边靠，也没有办法趴到面前的小桌子上，有点难受。在她能躺在三个人的座位上睡觉的时候，妈妈也是这么过来的吧。

她颤颤巍巍掏出手机，给杨易发送了一条晚安。

很快，那边的信息便回了过来，已经是深夜两点了，他还没有睡，不知道是特意陪着陈安安，还是因为学习太满。

“你要睡了？”

“我是要你睡了。”

“我还不困，作业也特别多。”

“我妈说熬夜不好。”

“我妈还说坐硬座不好呢。”

……

也许是察觉出说错了话，他接下来的信息来的很快，“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你这样也算熬夜。”

“没关系的，我明白。”我明白你没有恶意，但你确实也不明白什么是迫不得已，“回来的时候我二舅托人帮忙买票，会买成卧铺的。”

也许是越来越坦然和自信，她开始正视两个人之间无法被忽视的差距，并试着想要化解。也许化解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但也总比视而不见的好。

离别时的感伤她需要一个星期才能缓过来，但是见面时的喜悦的泪水，只淌那么一会就够了。

从村口刚下车，陈安安就把行李全都塞给哥哥们，自己一路小跑，不断地跟站在家门口的爷爷奶奶打招呼，像是一只回到自己领地的小鸟，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无误找到家门口。

近乡情更怯，陈安安还没感受过，但的确越靠近大门，越感到心慌，一看到熟悉的胡同口就开始鼻酸，案板上放着早就切好的西瓜，和晾好的白开水，锅里的小米粥咕噜咕噜冒着泡，她全都顾不得，往往握着姥爷的手哭一回才能笑出来。

“杨易，我每次回来都不想走，不是假惺惺地跟我姥爷说什么客气话安慰他，也不是感性地随口说说，是真的不想走，想把自己未来一生的时间都放在这里的那种，如果我能为自己的未来负责就好了。”

白天给杨易发短信的话，他总是不能及时回的，陈安安也不着急，往往有感而发之后便跑到外面疯玩一番，总是杨易以为她生气了，连发好几条之后，她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