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厌书搁湖边生闷气。

他不说话，也不摔打怒骂，更没有迁怒他人，只是沉默且安分地坐着。

少年面上没有半点委屈之意，脊背却倔强地挺得笔直，精神就像是一把绷得近乎要折断的弓。

石头无可奈何地在心里长叹一声。

那一个没被怎么养好的半大少年，身子骨单薄的很，长风一吹就要卷跑了似的。此刻长手长脚地缩成一团，往哪儿一坐，沉沉闷闷的，天大的冤屈却只占了小小的一块地方，像是他所有的情绪都被什么东西强行凹住塞进了一个逼仄的小铁笼里，看着就憋屈得很。

他不说自己的委屈，可谁都能看出他的委屈。

小石头戳了戳自己身前的地面。

可再委屈又如何，它又有什么办法。他是和江域吵的架，主子和主子吵架，它只是一只小石头，一只很小很小的石头。它不能代吵，也不会安慰人。

小石头又向少年看去，正好瞧见少年抬手拿起脚边的剑。

他凝神看了一会儿，目光垂落又抬起，像是心事繁复难辨，在矗立的刀锋上险之又险地过了万重，可落尾却极平淡，什么都没爆发出来。他只是将心事皆数收敛，伸手弹了一下长剑。剑鸣铮铮，响彻此间——那是柄好剑。

少年的心事就像是随着这剑鸣声远去了，而后散在了空中，消失的干干净净。

小石头撇了撇嘴。少年总是什么都藏着不说。

那柄好剑最后被少年插进了地面，许是用力过了，霎时土地龟裂，碎石飞舞。湖面受其殃及，无风自动，水纹极速荡漾着远去，翻起一层又一层的白浪。

小石头见那水纹，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它见少年未曾注意它，便偷摸攒了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挥，往湖里投了一枚石子。

石子悄然落水，看不到任何水花。

落水不到片刻，风云搅动，湖面骤然掀起千丈波澜，四条水柱协裹雷霆之势，冲天而起，将这湖里的水席卷一空。

此湖生在山顶之上，水不知从何而来，深不可测，不可斗量。那水柱交汇而上，在最高处略一停顿，又骤然降落，白雾滔天，给浮屠山铺了一层声势浩大的雨幕。

这雨落得又快又急，水中却有什么比它还快。那东西迅疾如风，势如闪电落了下来，刚刚稳住身形，便一旋身翻出宏大骨翼牢牢地悬在少年的头上，甩去一翅泼上来的水花，为少年遮去了半边天的雨幕，凛然不动，任是半点风雨也侵染不到。

小石头被这东西带起的罡风吹得东倒西歪，又被急不可耐的雨点砸了个七零八落，好不容易安稳了下来，缺胳膊断腿地抬眼望去，便见少年身边已然立了一只背生双翼，头顶对角，竖瞳尖牙，鱼鳞蛇尾的怪物。

那怪物生的狰狞，长得粗壮，骨翼宽大坚韧，身躯像是一根巨大无比的梁柱，牢牢攀附其上的一枚枚鳞片硕大坚硬，边缘锋利，泛着锐利的冷光。

这怪物从头到尾都体现着庞大二字，少年这小身板在他身边就显得极为瘦弱。

此刻那怪物目露凶光，正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颗淬着毒光的尖牙对准少年，好似要将少年吞吃入腹。

除他外，还有另两头维持着如出一辙的动作圈在少年身边，睁着硕大竖瞳，虎视眈眈。

小石头看得惊心动魄，随即它就被人戳了戳，一只长相与那些怪物相似的递给了他一些零落的胳膊腿。

“……”

这糟心的。

小石头一把抢过自己的胳膊腿安好，发号施令，“你们快去看看你们老大，又——生气了！”

“啊？”它旁边的怪物鬼叫一声，口吐人语，极为不解，“怎么又生气了啊？这都这个月第几回了啊。”

“吵架了呗。”

“怎么又吵了啊？”

我怎么知道？小石头没好气地想。

怪物委委屈屈，“我们可是大名鼎鼎的腾蛇，在外都是呼风唤雨的存在，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当家奴仆，我们又不会哄孩子，老大怎么天天生气啊。”

我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