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厌书再见到江域时，面上的悲伤已经消干净了。

不止如此，在他看见江域的那一瞬，在他看到江域眸子亮起来的那一瞬，在江域忽然移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还不可抑制的开心了一下。

江域是关心他的，仅是知道这一点他就很开心了。

“师尊，你找到我了。”他在江域关切的目光下眨了眨眼睛，引得江域无可奈何地摸了摸他的头。

江域拉着他一步移出了水幕，他的双脚落地时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不曾落在不可以之境，也没有落到傅云引的住处，江域带他回了客栈。

这是贺厌书从未见江域用过的，带着人的瞬移之术。

他的师尊，不仅是无视空间的人，还是可以让人无视空间的人。

他也知道他为什么回到了这里。

因为江域和他都知道，他们要等祈神会。

等到祈神会的那一天，看着形形色色的人走向天河祭坛，贺厌书才意识到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始神这个概念。

他听老板说过这个祈神会，不同于灯会时笑得一脸褶子的老板，说起祈神会时，老板是严肃又认真的。

甚至相较于让贺厌书和江域为他们的喜庆添砖加瓦，他更愿意让可能会做出些不尊敬他们始神的人安分地待在客栈里。他对神有一种信仰，这信仰强烈到了让他抛弃了一些为人世故圆滑的假面。

贺厌书不明白他的这种信仰，于他而言，始神不过是一个沉睡着的神而已。不过他理解他这种做法，如同始神是他们的信仰，江域也是他的信仰。

但是祈神会是目前他们能找到陆韫他们的唯一线索，即便是老板不想让他们去，贺厌书还是去了。

“祈,求福也。”

他们两人正汇在人群中走着，江域忽然停住了说了这么一句话。

贺厌书听见了，转头去看着他，有些疑惑，“嗯？”

江域示意贺厌书向天河祭坛看去，问：“你觉得，他们这是在求福吗？”

贺厌书沉默了。

确实不像。

他们安静地向着祭坛走去，继而一个个像是献祭一般跳进了那条天河之中。

贺厌书知道这个仪式，老板同他说过，祈神会便是与是神交流，跳进天河是为了追求身与灵的绝对纯净。

可是，据贺厌书所知，始神已然沉睡，他们纵使这样，又有谁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呢。

轮到贺厌书和江域站在河前时，他侧头看了江域一眼，问：“要跳吗？”

江域点了点头。

贺厌书看着平静的河水，看着沉入河水里的人，心忽然颤了颤。他伸手抓住了江域的手，“师尊，这回我们不会走散了。”

江域正准备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听见这句话忽然顿住了。

他想起了那时，少年被天河之水卷走的那一刻，他确确实实的害怕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傅云引的住处，用最冷酷的姿态逼问，然后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天河内，焦急的不像是他自己。

直到他们落进天河的那一刻，江域也没将手抽出来。

那一刻，说是他找到了少年，不如说是少年抓住了他。

在浑浑噩噩中，将贺厌书唤醒过来的是来自于手上的微小的力量。

江域轻轻地回握了他一下，只是一瞬间，贺厌书便睁开了眼睛。

铺面而来的水让他不适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江域，他的师尊安静的沉睡在水里，眉目恬静温柔。他好似一直不曾醒来，方才回握他不过是肌体的自然反应。

贺厌书停顿一瞬，伸手将江域揽进了怀里，离得近了，贺厌书才发现了一些问题，他的师尊不是沉睡，而是像死去一般，不曾有呼吸，也不曾有温度。

他得快点出去。

他抬头看水面，发现水面离他无比遥远，一低头，又顿住了。

脚下是鳞次栉比的建筑以及高低不一的屋脊。

他们在天上。

这么说或许不太准确，是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