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家公子，能从一柄剑辨识她，重宁颇为意外：“知道我？”

顾靖垂眸凝视眼前这柄剑——剑纹样式古朴，剑质通透，剑身朝剑尖回拢，锋利雪亮。剑柄执处与寻常剑柄不同，似钩如环，以银丝环绕。靠近剑柄处两面均有两个古篆字，夏朝时期的字形。顾靖辨认出来，一面是凝霜，一面是傲雪。

这剑名为霜雪剑，江湖上一直误传为双雪剑。

大抵是因正被利剑横颈，顾靖苦涩地牵下唇角，“现今这江湖上，怕是没人不认得。长二尺九，宽一寸一，此剑无鞘，收于腰间，杀人于无形。”

重宁点头说很好，“我现在开始考虑，到底要不要杀你了。”

一个杀手被一位士族公子认出身份容貌，不是件好事。这些贵族子弟，不乏琴棋书画精通者，一旦被画出画像，脸露了相，委实麻烦不小。

“你不要两千金了？”顾靖愕了一息，醒过神来，惊疑得略提了声调，“你怕我泄露了你，想……想杀我灭口？”

“你的两千金呢？”

“不是你说的在这里？”

“现下不在了。”

“说在这里的是你，说不在这里的也是你，没准是你藏起来了，故意来兜这一圈。”

“我说了，我是杀手，不是强盗。”

“我知道你是杀手，这一地的尸体，是你为钱灭口也未定。”

重宁一声哼笑，“我只杀了那个。”指向桓启尸体。

顾靖后趋身子引颈看，重宁的剑如影随形。

“一剑封喉，这样的剑伤，几乎创口都看不见，不亏是霜雪剑，太分明的标志性。好，我相信你只杀了这一个。”

她需要他的相信？重宁冷哂，瞥他一眼。

顾靖忽地咦了一声，“这人是桓启？”登时省悟，反问她，“这一次劫杀我的，不仅仅是山贼，还有他？”

“不错。”

顾靖琢磨了下，说道：“这镇子是桓氏线上的，绿芜他们带着我途径此处，不仅被山贼盯上，还碰上这家伙来此视察。所以，绿芜是被这姓桓的掳了来，又大巧了，碰上你来杀他。”

他抬眸看她，目光里颇有为她忧心忡忡的意思，“你连桓氏的人都敢杀，倒还真不怕死。”

“桓氏的人又如何？”重宁无所畏惧，她敢杀就不怕后患。

“当今天下，数大门阀望族，颍川沈氏，云郸桓氏、渭阳顾氏、豫昌祁连氏、孟泽萧氏，分布各域，在朝或掌兵、或掌权，在野主宰着各域商道、武林走向。他们有大小世家的依附，受江湖门派的附庸，名士高手为之招揽，放眼武林，没哪位修武者敢轻易招惹。而这个，”他指着桓启的尸体，“云郸桓氏嫡系一脉的——独苗。”

“所以？”

顾靖很肯定：“你杀了他，桓氏一旦知晓是你，会派人追杀你。”

“门阀？望族？”重宁蔑然一牵唇角，“他不是我杀的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便是你，我若想杀也就杀了。”

此刻利剑加颈，顾靖不得不老实：“既然你只杀了他，其他人又是怎么回事？”

重宁拧紧手中剑，指骨隐隐发白：“走眼，看岔了个人。”

“谁？”

“劫你的山贼之首，吴奎。绿芜带我去寻你前，桓启带来的人，包括吴奎，全都被我下了禁制。”

顾靖倒是惊讶：“你的意思，那个吴奎突破你的禁制，反杀整个客栈的人，带着我的价值五万两银笏的三箱子金银跑了？”

重宁点头：“不错。”

五万两，还有她的马车。

她方才在后厨查看众人死状，死者一脸惊骇未去——那种残留的表情，不止是骇，更有的是惊，是不可置信——在断气那一瞬保留下来，出手极快。

杀人者下手很利索，是高手。

人杀得多了，对这样的事会有直觉。吴奎不是被救，杀死这些人的，就是吴奎。可为何连掌柜与侍者都赶尽杀绝？重宁回想先前景况，当时吴奎一鞭挥至，她感知他的修为分明仅在御气。

御气阶修为，能突破她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