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靖蜷缩在地，不住呕血。双手捂着胸口，紧咬牙根直哼痛。

片刻后，除了呕血再无力发出声息，这个情形难免也将重宁震住。她托地蹲下身，劲聚指尖，弹指疾点他数处止血止痛要穴，将他扶起，以玉机心法为他顺脉养息。

凝息，扣指，点触，循环气脉。

呕血是止了，不过玉机效用仅是缓解，非根治之法。后面该发作的，还是会发作。

重宁思及他的脉象，配合此刻境况，顿时明白：

这样的呕血症，倘或频频发作，自然气津有损。即便不是先天禀赋不足者，如此下去，人迟早也是油尽灯枯，难怪他气脉无法聚息修武。血为气母，气随血行，血都养不住，如何凝气养息。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呕血症状？

胎中携带？

还是后天伤损？

重宁不是医者，琢磨不明白。

照这发病情状看，此人外表瞧着光鲜亮丽，实则就是个空壳子。一口一口的鲜血，这么呕下去，他就是个铁打的，都活不了多长日子。这病况古怪，重宁行走江湖的，见都没见过，无怪乎顾氏派人将他千里迢迢送去蝴蝶谷。

绿芜说三箱金银折合五万两银笏，很符合夷溪翁的需求，可现下五万两无影无踪。此地去往蝴蝶谷，仅剩四五日车程。重返顾氏再取这五万两，怕得二十余日。一往一返，便是月余，呕血尚未呕死他，舟车劳顿已可将他拖垮。

到底要怎么选？

就在重宁思虑之际，身后风声遽转峻疾。

重宁扑向顾靖，敏捷如猿，一把将他揽抱，滚身闪避。密如联珠一串连响，数把飞刀于顾靖先前所在之地劲插而入。

入地三寸！好猛的力道！

一击不中，五名黑衣客弹身破窗，毫无稽迟，利刃破空声呼啸，飞刀再度送上。

扥了扥顾靖手臂，重宁翻身将他负在后背，身体趋避，闪身中庭。

黑衣客皆是高手，猱身追击。

这五人行动出奇一致，各有攻守，俟机进扑，飞刀激射向前，又稳又准。

不是寻常人。

重宁抬腿飞踢，纵出气场如尖刺毒针，劲道将飞刀接连反送。身法腾挪，日光下，矫健如豹，长发如练。

这两年来，被截杀的境地重宁从未遇过，向来只有她击杀旁人。杀手精于隐藏，不出剑没几个人辨认得她是霜雪剑。往常重宁取下目标性命，极少稽迟当场。今日是摊上背后这个，才会在此地耽搁这般久。

哪怕江湖式微，一样卧虎藏龙，稍一走眼，麻烦接踵而至。

话虽如此，奔至中庭的她凭借身法，完全有机会摆脱这五个黑衣客轻松逃走。不过——逃？不能够，这种联手出击的路数，如今江湖太少见，反而激起重宁好强之心，试图破一破。

更何况，剑客的生命里，只有死，没有逃。

她是杀手，也是剑客。高手相逢，孰胜孰败，打过才知道。

重宁心头很澎湃。快三年了，她的内修武阶一直停滞不前。

无法突破，因为没有强大的外力来刺激。修武者跨越武阶，就是在冲击身体极限，所承受的外压达不到临界点，资质再好，一样会停滞不前。

气场激荡下，乌黑发缕横飞，欲度香腮。她停驻脚步，回身对上五人。煌煌日照，显她周身凌厉，压迫无尽。

五人为之一摄，当即防备成阵。

重宁反守为攻。枝头积雪受气劲跌坠，簌簌作响。衣袂扑旋不定，扬起凛冽杀伐快意，身无破绽可觅。

三名通元，两名固原。每人皆有精妙招术绝技，看飞刀力道、准头，径可推断。在重宁看来，这五个人，也是一个人。相当于一个实力远在她之上的高手。

足够强。

高手对局，比的是先机与战略。

这五人攻守严密，无尽缠斗。他们的兵器——或杖、或刀、或戟、或鞭、还有取穴精准的判官笔。唯独没有剑。他们知道她是谁，并且很了解她，清楚她的剑法当世一绝，修为若无法与她同阶，在她前面用剑就是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