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怔，叹道：

“我如今上不了战场动不得武的，何必糟蹋了它。”

夷溪翁拧起眉来：“我才跟你说了什么？保身保身，转头你便忘了？”

顾靖以为不然：“明哲保身是好，可太过‘保身’，岂非成了贪生？”

“贪生便贪生，世人若不贪生，医者哪来饭碗？没了饭碗，我能养得起你这尊小妖怪？谁知连小妖怪交到你那混账爹手里，都能给折腾得不成形！”夷溪翁伸手拍了拍他胸脯，“除了洗沐，若敢随意将它脱下来，你不必认我这个外公了。”

书中载上古拓神海以东，有个凤罗海，海中有鲛鱼，凝海中精华而长。这些鲛鱼会吐丝，其丝织成鲛绸，色泽素洁如云，唤作凤罗云丝。这是书上所载，上古时期的拓神海以东究竟有没有凤罗海，谁也不知道，只知晓凤罗云丝所织成衣，确实遇火不毁，遇水不浸，遇刃不伤，是堪比坚甲的宝物，但有一点不好，映了月色，会泛出银色丝芒。

这秋冬衣裳厚，穿在内里尚可。撂春夏，外衫单薄，夜里月光下一走，光影丝缕泛着，细芒闪烁的，像浮光的锦缎，简直花里胡哨。顾靖一想蹙紧了眉，丧着脑袋道：

“老头，当年我都不用，现如今，我哪还有什么危险，不必用上它，您……”

夷溪翁怒哼一声，也不说话，立起身来，摔袖子作势要走。

顾靖忙把人拉住，叠声哄着：“好好好，我穿着，我天天穿着，我日日夜夜都穿着，您老可安心了？”

夷溪翁被他搀着坐回去，口中喋喋，说得胡子乱颤的，“若是让我晓得你转头就给脱了……”顾靖没等他说完忙应声，“不敢，不敢，我既应承了，我便说到做到，您还不了解我吗？”

不纠缠别话，探寻着夷溪翁神色，直入主题，“这厢既已应了您，我问您一个事，您也不能瞒我。”

夷溪翁一脸了然哼声笑，“你想问浔儿，我有什么好瞒你的？先前不是信里告诉你，老头唯一入室弟子，衣钵传人。”

“您知道我是问他身世背景。”

“我哪知道什么身世背景？太平盛世也有浮萍漂泊之人，也有流离失所的孽子孤臣，哪里是谁都能寻根朔源，揪出个血脉因果来的？”夷溪翁叹了口气，“你十一岁那年，我送你去渭阳，归来途中碰见。那孩子当时饿倒在路旁，我便将他带回来。”

“真的？”顾靖半信半疑，“……就这样？”

“那你还想哪样？我骗你作甚？我骗过你？”

顾靖眯觑着眼，“您难道不是因为，他与重宁长得相像？”

夷溪翁长胡子一掀，诧异道：“我为何要因他与那鬼见愁长得相像而救他？”

顾靖困惑喃喃：“可天底下如何会有长得那般相似的两个人？说是全无关系，叫人如何信服？”

“天下之大，何奇不有？我还一度听得蜚语，说你这位顾少公子与当今九五有连相之处，生得比亲兄弟更像亲兄弟。”

顾靖吃了一惊，“您哪儿听来这些风言风语？”

夷溪翁扬起下颐自作矜傲，捋着长须意态骄骄，“怎么，你真当老头我日日枯守这山谷中，没见世面，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顾靖腆着脸笑，谄而不媚地道：

“哪能啊，苏老头年岁虽高，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什么世面您老没见过，什么奇事您老没听过？只是那什么连相之说，不经之语，不堪以闻，不提也罢！孙儿都没放在心上，您倒还听入耳里，孙儿深觉惊奇罢了。”说着坦然看向夷溪翁，顾盼之间倒隐有揣度之色。

“你身上是苏顾二家的血，跟那小皇帝……跟那小皇帝是八竿子打不着，全无关系。何况你样貌生得更肖象你阿娘，也就眉毛嘴巴跟你那混账爹稍稍牵边……”夷溪翁哼声忿忿，“真是可惜！其余的都是我苏家的优良俊骨，小皇帝那一脸苦瓜相，不配跟我苏柘的孙儿相提并论，混淆一谈。”

顾靖噗嗤作笑，“您又未见过当今，如何来的苦瓜相这一说啊？”

“宫廷之中乌七八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