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我很佩服阁下。二十多年前傅渠害你蔺氏满门，这几年来，凭你双鬼刀本事，杀傅渠不过轻而易举，你却从不动手。”

“小可不过一杀手，有人给钱，价格道地，自然动手。原则只三条，孕妇不杀，襁褓幼儿不杀，还有，没钱的买卖，不做。”

“这么说，傅渠的命在你看来，也不过是一笔买卖？”

“谁的命对我来说，都是一笔买卖。”

当年是她父亲灭了眼前之人满门，屠杀殆尽他所有至亲，可是当他知道她是仇雠之女时，却仍留她活路。她一瞬间明白密室里他没头没尾的两句话。

“……真正背负仇怨的，往往到最后已没力气下手。”

“仇恨背的太久，人会先把自己压垮。哪还有精力去做灭绝仇敌满门之事……”

密室里他都没杀她，现下他又如何会杀她？

傅湄双手紧攥，目光毫无避忌，与他相对。她谛视着，心中生出无穷刚毅，唇角拈来无惧的笑，竟还笑了出声，胸前起伏，倔强道：

“你一个杀手，你有什么不敢的？可你既然敢，你就杀了我,否则我跟定你了！”

眼前这双眸，蒙蒙昧昧如春花，笑意却分明是花间刺，蔺异被刺得双目发痛，挑起唇角，笑成个打家劫舍的流寇。

“跟定我？你以为方才那些混子就是最恶心的？不，他们是没用。老子比他们更坏、更残忍、更恶心一千倍一万倍，我甚至都不必动手杀你……”他说得慢条斯理，掐起她的下颏。

他的手上粗糙多茧，触到肌肤令她不禁浑身起栗，傅湄听见他冰棱般带着丝丝凉意的声气儿悠然道：

“干嘛要仇人的血脏污我的手呢？我可以把你卖到边境最恶劣的娼寮里去，我还能有钱财入囊袋，那可比杀了你划算多了，你才十六岁，含苞待放的年纪，生得倒也不差劲，稍微拾掇拾掇，倒是个好价钱。”

傅湄笑容一敛，明明生得一双楚楚的眸子，里面却半分怯意也没有。不知道是在跟他说，还是告诉自己，“你不会。”

又重重重复一遍，“你不会！”字字在口齿间咬出，咬得一斧一凿般明明白白。

蔺异一捺嘴角正要作笑，还未开口，她已抢声道：

“萧稷说，你父亲曾是名满天下、义薄云天的大侠。你大可以把我卖到娼寮里去！我会告诉我接的每一位客人，让他们知道，是蔺重光的儿子把我卖到这儿来。”

她牙尖嘴利，蔺异简直像被她一手摁中伤口。淋漓血肉被这一摁，痛贯心膂，蔺异脸上笑色浮花一样飘远了，啮齿扬起掌。

掌下这人初生般脆弱，这一掌下去，她绝无生还之机。落下时却还是顿住，蔺异反手将她整个人提起，发足即奔。

转息间来到一处高崖，十分险峻陡峭。已是寒冬，崖上冷风料峭，日色穿透薄薄云霭，煌煌映照嶙峋山石与枯木。蔺异直接攀上崖顶，立在一块突出的巨石边缘上，一把攥着傅湄腰间衣带，将她整个人凌空横提。

下方云封雾绕，只要他手一松，人跌下去绝对肢节残败，毫无生还之机。

蔺异问道：“害怕吗？”

衣裾剧烈飘拂，风简直长了利爪也似，要把人攫夺。傅湄往下一瞥，三面凌空，万仞深涧，所有凭依不过蔺异一只手，霎时只觉头昏目眩，脸上血色一息间褪个干净。

她好想哭，无尽的恐惧无尽的仓皇在她胸口搅成一团，狠狠地堵死她，要她哭，可她紧咬槽牙强忍着，绝不肯在此刻任由泪滚出来，涕流下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是觉得我不会放手，所以心无忌惮？”蔺异哼笑道，“你敢威胁我，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放手？”

恐惧犹如冷风攫夺她的感觉，傅湄咽了咽干涸的咽喉，竭力克制声线的颤抖，“你大可以松手，我死了也正好，你也不必担心我泄露了什么。”

“地室里那么多财宝，你随意搬了些，寻个地方，往后日子也无忧。既然得了活路，挑一条安稳的有什么不好？”蔺异声线沉郁，“难道以为凭你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