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杀手夺了八重杀手的榜，她可以于九重榜直接越级第四重。

三重杀手若取了八重杀手性命，她可以将之取代。

杀高位杀手是跃升隐楼九重榜重级最快的方法，很少有人走这条道。杀手爬上每一重是用人命堆阶梯，明明白白的实力区分，能够越重成功的杀手极少。

凭此便想杀她？这一刺可要不了她的命。

重宁不介意对方冷嘲热讽，垂眸自腹部一扫而过，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听人说你很厉害，想看看你有多厉害。”她冲重宁做个沮丧的鬼脸，“现在，我好失——”

少女说到“失”时，霜雪剑已落在她颈项上。她双眸一亮，非但不惧，反而欢喜地笑起来：

“我收回我前一句话。”

她竟也半分不害怕。

霜雪剑及颈说明什么？说明她方才说到“失”之时，重宁已可一剑破开她咽喉，让她带着那个“望”字见阎王，她没有任何能够躲避的机会。

重宁取她性命如翻掌。

“你可知你还能说出这句话，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想问——”少女歪了歪头，笑容春日潋縠波一般耀目，犹带稚气的嗓腔纯质无邪，“我为什么要刺你一刀？为什么夺你明榜？还是，为什么不怕死，此刻还敢站在你面前？嘻嘻，当然是因为我了解你呀！”

重宁冷目看她。

修武者的锋芒，经年杀戮炼化的戾气，全在眼中。

“你这是什么眼神，也不过捅你一刀嘛，就要这么恶巴巴盯人，这么小气的？又不会死！你若不高兴，我也让你刺回来就是了……”

少女声气儿娇嗔，看着重宁双眼却渐渐阴沉下去，对重宁的剑丝毫不避忌，贴近她，直视她，“可为什么……为什么要签生死契？你签生死契的消息，已被隐楼送往大殷全域。你可知，签了生死契，如同签出身契！”

这个比方很精准。

“究竟为什么？当杀手不好玩吗？杀人不好玩吗？”还不等重宁答应，她已经自己喃喃，“确实不好玩，吃饭一样。”

说话语速依旧正常，双目之中，却隐有癫狂。重宁不禁为之惊慑，面上却无流露，“我当不当杀手，与你有何干系？”

“我不准！”铃铛撞击声鸣，少女双手扣住重宁双肩。

根本不顾尚在颈部的霜雪剑，剑锋刮破她肌肤，溢出血，她甚至眉目不惊。

少女完全不怕死，体肤之痛更无足轻重。

重宁感觉她手腕的力量，她修为并不高，仅仅御气修阶，但她杀人技巧，极为纯熟，好比方才夺命刺捅来的力道、位置，声东击西的谋略，毫无破绽的伪装。即便是重宁动手，都很难在方才那种情况下，考量那么多因素，做到这般精准，特别还是面对一个修为远高于己的目标。

她最可怕的是她的胆气，她无所忌惮，是以出手极稳。

这一刺，刺得像一份见面礼。

这两年来，各式各样的杀手重宁见过太多。

有一类，享受任务完成的成就感。追踪目标，设定方法，完美布局。如何干净利落，姿态优雅取下目标性命，比目标本身更为重要。

有一类，不为金钱，不为声名，没有目的，只单纯为杀人而杀人，掌控着他人生死挣扎，听人垂死的哀嚎，像高高在上的九重天，对脚下生民的主宰或玩弄。

还有重宁这一类，不向自己剑下死者多看一眼，杀人不设计，不从背后耍手段。跟踪、了解，衡量时机，直截了当出手。真刀真枪面对面，纯粹只做一把剑。

执剑的是出钱者，剑下死者之死与她毫无相关，不是她也会有别人。

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至少躲过心里头那一关。

杀人在重宁眼里，并不像吃饭，更不是好玩与不好玩。

她看着眼前少女的眼睛，恍惚觉着在哪里看过这双眼睛，忽然将剑收入腰间，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