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了。

想到这儿，顾靖简直心花怒放。是不是正果将成，他要苦尽甘来了？霎时有种将熬出头的预感，满腔的窃喜，唇角的笑弧压不下去，嘴上侃侃说道：

“是，在意容貌是肤浅，可普天下有谁不肤浅？谁让造物作人，让脸生在前，让眼生在脸？人生在世，目欲綦色，眼睛最先看到的是色相，这一份肤浅，生而为人谁能看透，生而为人有多少能看破？佛门中人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个肤浅的色字是佛门一道大坎，色字心头一把刀，多少人刀插心口都甘之如饴。”

顾靖肤浅得振振有词，肤浅得光明坦荡，肤浅得喜溢满腔。

“我早就成了甘之如饴中的一个了，只因我有了心悦的姑娘，在我眼中，她是天底下顶顶好看的姑娘，我自然希望自己再好一些，更好一些，才能与她匹配得上。这样一来即便本来不在意，渐渐的，也会变得在意，更在意，特别在意，全都是因为她半点不在意我……”

他耷拉着嘴角口气沮丧，眼眸中却闪过了一丝忍俊不禁，太过幽浮，太过灵动，转瞬即逝。

“我心都要碎了，又难过，又卑微，觉得自己像一粒尘埃，无时无刻不在想，是不是我不够赏心悦目，不够丰神俊朗，比不上她眼中的某某某，她才一眼也没将我瞧在眼里、放在心上。甚至像近些日子，她一见到我，便避着我，避如蛇蝎，明明人在咫尺，我连想多见她一眼，都见不着……”

那哀戚的嗓腔，说得跟真的一样，委屈得她真的辜负了他一样。他无孔不入得让她词穷，让她束手无策，无力应对。不管她如何应对，他总能寻到话儿来堵她。他这张嘴比得那天下第一的武功还要厉害，说得她无半分余地，恼不得、气不得，说得她心头擂鼓不休。

本意是想将他取笑，反倒被他一套接着一套的情话打个措手不及，重宁只能紧着脚步走快些，好避开他炽热的视线。

可走得了吗？她的手被他牢牢牵在手上，一指绕着一指，十指纠缠，使劲都难甩脱，难不成还要抬起手来硬掰开吗？

他紧着步子跟上来，如影随形，话还未尽。

“我知道她心里又恼了，恼我为何总跟她说这些，恼着自己对我无可奈何。按照她的脾性，谁敢在她眼前说这么多儇薄言语，她早就一剑打杀过去，让那人尝尝血溅五步的滋味，唯独对我不能够。于是她更恼了，而我就是要让她气恼，存心的，故意的……”

重宁听得火冒三丈，一下顿住脚步，霍地将身回转，咬牙切齿看他，牙缝间还未挤出字句，他的话就已经将她堵住。

“——她只有在气恼我的时候，才会回过身来多看我一眼。”他的目光凝聚她双眼，声音极轻极轻，“我只能以这个方式来让她眼里有我，其实我哪里是真心想让她生气？我也不想存心耍坏，我只是想多看她几眼。我想看着她欢喜，想看着她快乐，想看见她眉眼温婉，不沾戾气，多添笑意，为此，值得以性命相抵。”

两人立定在人群之间，任着无尽的人流在身侧穿越。

他发带飘拂飞旋，人如桃花流水，如绿柳熏风，一身潇洒逸荡，川流人影成了他的背景。她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只见得他眼底脉脉含情真真切切。

细想自第一回见面至今，她何尝给过他半分好脸色？动辄刀剑横颈，动辄怒目以对，他却来对着她谈在意，谈惦念，谈一眼即中，她着实想不明白。

她觉得他比孩童还幼稚，一身痴气。她更像是他偶然发现的一个趣致之物，因生满尖刺入手不易，越发生出兴致，等寻到能掌控在手的余地，发现原来也不外如此，自然也便弃若敝屣。

不过玩心未泯的少年，这一腔满口的甜言蜜语，也就姑且一听罢了，真信？那才叫以性命相抵。

只是真的没有女子能抵御他眼底的那种光芒吧，重宁心道。被他看着时，仿佛她是他生命中独一无二的存在，仿佛她是他此生此世的唯一。

在视线与他相接的一霎间，重宁恼也没了，气也散了，